雖然确實搭建好了煤氣管道,安裝了煤氣燈,但夜晚的煤氣燈也時常出現不穩定,屋頂上的吊着的燈光暗淡或閃爍也是常态。
手工編織蕾絲是一個費眼睛的精細活。
如果隻是艾德拉太太一人,憑借多年來的經驗以及熟練工的自信,她大概會選擇就在這暗淡的光線下,憑着手感完成這份可以賺些外快的工作。
但現在,在方形矮腳桌的一角,本應在外出時用的那盞煤油燈正散發着明亮的光芒,溫暖的黃色光芒将本應暗淡的小起居室照的溫馨而明亮。
在方桌旁,穿着綢質襯衣與黑色西裝長褲的男孩盤膝坐在地上,仔細的擺弄着桌上纏着潔白棉線的木梭,手忙腳亂之間連連呼叫艾德拉太太幫忙。
——埃利莫斯頭都沒擡的拒絕了艾德拉太太坐上旁邊沙發的邀請。
他擡眼撇了眼沙發,又低頭看了眼矮方桌的高度,繼續坐在地上不動彈。
他繼續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手中白色粗棉線和木質梭子,以及剛剛勉強起頭的蕾絲花邊上,發出嘟囔抱怨一般的幾聲哼唧。
養大了一個活潑兒子的艾德拉太太幾乎瞬間看明白了這位小先生的意思:沙發對于桌子而言太高了,小先生嫌彎腰累。
布置溫馨的起居室内,溫暖的黃色燈光下,溫柔的中年夫人不由自主的忘記了面前男孩的貴族身份,目光柔和的看着不知怎的心血來潮要學編蕾絲的小先生,時不時指點或者安慰幾句。
……
赫特·艾德拉推開自家大門時,就看到打扮優雅得體,服裝面料昂貴貼身的男孩坐在地上,從他的角度看不到男孩的模樣,隻能看到柔軟蓬松的發頂。
而這位坐在地上依舊難掩貴氣的小先生對面,自己的母親安然坐在沙發上,滿臉笑意的聽着小先生發出不滿或者是煩躁撒嬌般的哼唧聲。
“媽媽,有客人?”
有着一頭金發的少年不明所以的驚呼。
旋即,在看清背對着自己的客人的打扮後,赫特·艾德拉幾步走到自己母親身邊,姿态中滿是恭敬,但目光中隐隐浮現出審視與警惕。
他隐蔽的打量了自己母親幾眼後微不可察的呼出一口氣,轉頭看向盤腿随意坐在矮桌旁地面的貴族小先生:
“這位是?”
埃利莫斯:依然低頭,頭頂對着來人。
雖然聽到了開門聲,但是因為手中的梭子和棉線亂做一團,他生怕稍微一個走神就徹底弄亂它們。
艾德拉太太驚喜的看向房門的方向,向兒子伸出手去:“今天回來這麼早!”
她順利的抓住了赫特看到母親動作後溫順遞到她手邊的手,轉頭向兒子介紹着家中來客:
“這是埃利莫斯·凡勒希先生,今晚借住咱們家,小先生,這個是……”
艾德拉太太轉頭欲向你介紹自己的兒子,卻隻看到了埃利莫斯柔軟蓬松的黑色發頂。
她看着黑發男孩手下緊緊按着的棉線以及僵硬的動作,迅速明白了他出現相當失禮行為的原因,不由的失笑。
在赫特不贊同的目光中,艾德拉太太從沙發上站起身,傾身靠近埃利莫斯與攤開在桌上的圖紙,熟練的幫他固定住松松垮垮、似乎随時會散架的白色粗棉線,還順手幫埃利莫斯緊了緊那編的松松垮垮的圖案。
埃利莫斯:呼——得救了!
他不加掩飾的長出了一口氣,終于擡頭,看向了站在沙發邊的少年。
淺金色短發的少年穿着色棉質短袖衫,外搭棕色本地特色亞麻馬甲,馬甲邊緣被仔細的以暗色布條封邊。
棉質短袖衫略厚,在燈光下顯出與自己的綢質襯衣完全不同的泛黃暗淡色澤,下擺紮進與馬甲同色的束腿褲中。
少年進門時爽朗的笑還沒有散去,已經顯露出些許棱角的面龐上帶着好奇,想要阻止母親的動作對你的動作,但又有些手忙腳亂的不知所措。
看起來,這是一個開朗樂觀,渾身散發着勃勃生機的少年。
但是,埃利莫斯還是在那雙天青色雙眸中,捕捉到了一閃而逝的,與陽光開朗外表截然不符的戒備,與冷靜的審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