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平日裡溫和勤快的秀才,内心一直在飽受煎熬。
許菱玉聽不得老實人被欺負,早想打斷他。
可她白日裡問秀才,秀才不肯說,這會子好不容易聽秀才主動說起賈家的事,她又很想知道。
忍了又忍,終于等到賈秀才說完。
許菱玉掌心往床褥上一支,霍然坐起身,轉向賈秀才,義憤填膺:“誰稀罕做皇子妃了?你是我夫君,我都沒嫌棄你,不許你妄自菲薄!”
對上秀才愕然的眼神,她挪挪身子,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好:“他們怎麼占的你家産,你快講給我聽聽,我去替你讨回公道!”
替秀才讨回公道是一回事,能多得一大筆家财,才是意外之喜。
本來她是隻圖秀才的俊臉和好性子,可若他還有錢,誰會嫌錢多呢?
他性子軟,對叔伯拉不下臉,就讓她去做壞人好了。
顧清嘉搖搖頭,對家财的事,沒多做解釋。
有些謊話,越是語焉不詳,越能糊弄人。
“阿玉,你當真不會看不起我?”顧清嘉狀似欣喜,伸手拉住許菱玉一角衣袖,“可是,你為何不想入京參加擇選?當上皇子正妃,一身榮華,再不會被人欺負,不是很好嗎?”
“被人欺負?你說二太太和我舅舅他們啊?”許菱玉擺擺手,“他們沒那本事欺負我。”
說起不想選秀,許菱玉就有些停不下來,暫且把剛才想要謀算的賈家錢财也忘了。
“我要是當上皇子妃,對我可沒什麼好處,反而便宜了許淳他們。你聽說過吧?我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了,很可能是許淳害死的,他越想讓我去京城,我就越不去。”
許菱玉展顔,盈盈眸光透出幾分得意。
想到不好的事,眼中光亮又倏而暗下來,憤憤不平:“說到那些皇子妃,她們被人欺負的還少嗎?不說别人,就說原來的幽王妃吧,還是太祖皇帝親選的呢,兩年前卻離奇暴斃,幽王将出身世家大族的側妃扶正。就算對先幽王妃的死因秘而不宣,可誰猜不到是被何人所害?皇上也知道,要不怎麼罰幽王半年俸祿?”
“幸而老天有眼,讓紅葉閣的人替天行道,殺了幽王,以命抵命。先幽王妃可憐,伸張正義的紅葉婆婆也可憐,如今不知在哪裡被朝廷追殺呢。”
顧清嘉問話時,倒沒想到她對皇室意見這樣大。
“阿玉性情率真,當真敢說。”顧清嘉睫羽微斂,藏起眼中真實情緒,輕問,“阿玉覺得,太祖皇帝定下的規矩,是錯了嗎?”
太祖皇帝半生戎馬,救百姓于水火,在世人心中,幾乎是半神一樣的存在。
他定下的規矩,上至當今皇帝,下到文武百官,無人敢質疑。
是以,就連太子妃,也是六品小官之女,雖是琅琊王氏的一支沒落旁支,卻也是這兩年才與王氏嫡支重新走動。
此番選秀,父皇意在為他和三皇子擇正妃,同時為六位藩王賜送美人。
顧清嘉沒想到,許菱玉對選秀會有這樣一番見解。
旁的不說,其中一條,倒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皇子正妃的人選,不依皇子的喜好,而是生硬框定,便是許多變數的禍根。
許菱玉沒立時沒應,她眨眨眼,猶豫一瞬,雙手合十,朝空氣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詞:“太祖皇帝在上,小女對您景仰膜拜,絕無一絲不敬之心。”
言畢,她擡眸,脆生生道:“就是錯了啊。”
“在外頭不能說,我在自家床頭還不能說幾句了?”許菱玉細眉微挑,“好心辦壞事的教訓還少了?幽王前車之鑒,我就不信那些高高在上的皇子們,還能心甘情願守着舊規矩。可他們沒一個敢出來說話,就連那位殺人如麻的二皇子,竟也不敢。”
許菱玉搖搖頭,頗為感慨,不知今歲選秀,還有哪幾位倒黴蛋被選上。
“殺人如麻?”顧清嘉知道自己名聲不好,可被人指着鼻子罵,還挺新鮮,他也不知自己怎麼還能彎起唇角,“阿玉為何覺得,其他皇子不敢做的事,二皇子就該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