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惡鬼擁有守護的力量,聽起來就像白日做夢,還透着些可笑。
要不是這事發生在自己身上,阿照絕對能笑出聲,并将之列為愛情島三大笑話之一。
但是偏偏,這事真的發生在他身上了。
那隻手還拽着他的衣擺,抖得厲害,讓阿照都有一種自己也被帶着抖的錯覺,他并不喜歡這種顫動,當然要是周以恒因他而顫、隻顫給他看,也未嘗不可。
但是現在不行,礙眼的人太多了,煩。
阿照的手自然地往後延展,一把抓住那瑩白的手腕,細膩的手感,似溫玉般黏人,讓人再也不想放開。
手腕的主人一僵,緊接着就是更加劇烈的抖。
有什麼好抖的呢?
明明是獵物先伸出的手啊。
阿照輕笑出聲,不顧周以恒的反對,強行掰開周以恒的手指,強迫他與自己十指相扣。
周以恒指尖星星點點的紅,也被阿照抹在自己的手指上,那些豔色仿佛自此穿破他的皮膚,與他的血液相融,化為烈焰,熊熊燃燒。
名為守護的力量,似乎越來越濃厚。
誰說守護獵物不被搶走,不算守護?
阿照冷冷地凝視着島上的同族,眼底的兇惡似烈火般,仿佛可以燃盡一切。
一股可以稱之為可怕的氣壓随之而來,重重地壓/在每一個島民頭上,他們的耳邊仿佛響起危/險的鐘聲,咆哮着提醒他們後退。
但——甜美的獵物近在咫尺——
他們試圖看向周以恒,但周以恒早已被阿照牢牢地護在身後,他本人又蜷縮成一團,任憑島民們如何努力,都看不到周以恒。
這反而更加刺激了阿照,越加恐怖的氣壓席卷而來,逼着他們垂首,低頭,道歉,後退。
也不是沒有島民想要反抗,但……
……阿照哪裡來得這麼恐怖的力量!
島民們驚疑不定地對視,最終卻在那越來越可怖的力量之下,妥協般後退。
一步、兩步、三步……
直退到門邊,阿照才滿意,他垂頭看向周以恒,又看了看他們交握在一起的手,思考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蹲了下來。
獵物膽小,都抖成這個樣子了,就不要再刺激他了吧。
“周以恒,”阿照聲音很輕,“擡頭看我。”
似命令,又不大像,反而有一點懇求的意味在裡面。
但是在剛剛那可怖的威壓之下,無人察覺,就算察覺了也不敢信。
除了周以恒。
這麼迫不及待嗎,阿照?
周以恒唇角微翹,非但沒有擡頭,反而更努力地将腦袋往下壓,一副恨不得将自己埋地底的模樣。
阿照蹙眉,“擡頭。”
周以恒沒有任何反應,阿照也不在意,隻繼續道:“阿宏已經死了,但我可以幫你。”
“你不想找到害死阿宏的兇手,替阿宏報仇嗎?”
對付獵物,講究一張一弛,這小獵物已經被逼上臨界線,自然不可能再逼他。
松下來,讓獵物自動靠上來,才是正道。
阿照低頭看着他們交握的手,周以恒的手指雖然在顫,卻沒有抽走的意思。
這是個好兆頭,不是嗎?
周以恒的指尖有一瞬間顫得厲害,阿照知道,他聽到了。
所以——
阿照抽開緊握着周以恒的手,手心向上,置于周以恒的面前。
“擡起頭,握住我的手,我就幫你。”
“但我這個人啊,沒多少耐心,也向來懶得做善事。”
“所以,你隻有三秒鐘考慮。”
“機會隻有一次,錯過了就什麼都沒了,阿恒。”
阿照的聲音壓低,諄諄善誘,如深淵之下的魔鬼,誘/惑着獵物主動送上門來。
“三——”
“二——”
阿照拖着長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周以恒,在周以恒劇烈的顫動下,慢悠悠地吐出了那個“一”。
幾乎是同一時間,周以恒擡起了頭。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就像許久沒有呼吸空氣了一般,淚水在臉上留下了直白的印迹,明明應該是狼狽的,卻又出乎意料的勾人。
阿照直勾勾地凝視着周以恒的唇,那裡已經被咬破了,殷紅的血珠一滴一滴地冒出來,散發着迷/人的香。
“啪嗒——”
有什麼東西落在阿照手上,他低頭去看。
血珠混着淚珠氤氲開來,香氣越加濃郁,一時間,他如至雲端。
身體輕盈,飄飄欲仙,一切期待與喜悅都在這一刻襲來,讓他再也控制不住來自血脈中的躁動。
他看着周以恒,周以恒也在看着他。
柔弱的、絕望的、痛苦的、瑟瑟發抖又隻能寄希望于他。
獨屬于他的,獵物。
“幫幫我……”
“兇手……幫我……我怕……”
“找到兇手?”阿照聽到自己這麼說,聲音輕柔似羽毛,“怎麼找呢?”
周以恒似乎被他問住了,隻愣愣地看着他,那雙清澈的黑眸中,滿滿的都是他的倒影。
阿照呼吸一窒,幾乎要溺死在這雙眼睛裡。
最終,他聽到周以恒說,“求求你……”
“什麼……什麼都可以……”
“都依你……”
隻要你能活着來取。
周以恒漫不經心地在心裡補了一句,眼神漸漸變了。
刹那間,阿照耳邊響起了許多聲音。
那聲音由遠及近,似乎近在咫尺,又仿佛遠在天邊,透着一股缥缈。
但又都是熟悉的、屬于周以恒的聲音。
他覺得煩,卻又不舍得脫離那些聲音。
漸漸的,那些嘈雜的聲音回攏,他的耳畔就隻剩下了一個字——
神。
“去神廟。”
阿照的聲音不大,卻堅決笃定,不容置喙。
“神明大人無所不知,定能為我們找到傷害阿宏的兇手。”
阿照話音剛落,一個威嚴的聲音遠遠響起,“阿照。”
“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
所有人順着聲音望去,隻見祭祀大人帶着幾個島民大步而來,門口的島民下意識地往旁邊散去,給祭祀大人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