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予沐翻了個大白眼。
結果這個眼神被以為是無奈的答應,孫測朝她比了個‘ok’,興高采烈地轉身。
時予沐沒察覺到,以為自己拒絕了。隔日下午還在收拾書包,孫測已經喊她:“走了走了!”
“不去。”她說,已經準備好去上編程課了,聽點聽不懂的東西也比單獨跟他出去更好。
“為什麼?不是約好了嗎?”孫測看着她。
“哪裡有約好,我說的是不去。”
“昨晚明明答應了!”
孫測脾氣急,也沒什麼分寸,話落竟有點埋怨的意思,時予沐最招架不住這種事,更怕會吵起來。
“她都說不去。”陳叙浮懶懶插入話,将書包一提,挂在肩上,“你找其他人,孟绾去不去?”
孫測總算放棄:“那我去找她。”
孫測與那邊人招手,時予沐撇撇嘴,估計沒她什麼事了,才默默拉着書包帶子往樓梯方向走。
身後被喚為孟绾的人性格很直爽:“你讓我單獨跟你出去啊?我才不要,跟你有什麼意思。”
說的都是時予沐的心裡話。
但她不敢這麼直接怼别人,很傷人吧。
然而被說的并不介意,笑着問:“那你想跟誰?馮铠東啊?”
“你滾一邊去。”女生罵他。
時予沐已經走到樓梯口,反而放慢腳步,聽着後面傳來的聲音,實話說有點羨慕他們開朗松弛的性格。
這是她向往的狀态,有一群熟悉的人,可以互相鬥嘴打鬧,但是她太慢熱了,很難跟男生真正熟起來。
後面的孫測接着說:“走呗,等他們打完球一起去吃飯,而且不隻有我,還有插班生……咦,人呢。”
時予沐已經下了樓梯,她聽見這句話,但沒回頭。
孫測跑到樓梯口,朝着她喊:“你一個人多沒意思。”
她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什麼?”
“孟绾跟我們一起,咱走呗。”
還挺神奇的,她都拒絕得那麼徹底了,他竟然還堅持不懈地約她。
她拒絕的心思不夠徹底,恰好有個台階,便跟随着蠢蠢欲動的心點了點頭。
當身處于一群往校門方向走的人中間時,興奮蓋過其他情緒。
她終于也有朋友了,不再孤身一人。
孟绾舉止很大方,将套着的長袖校服脫下來,綁在腰間,走路姿态不是長輩認為女生該有的溫婉,反而風風火火,怎麼舒服怎麼來。
她走在時予沐旁邊,與其他人交流:“所以你們是想讓我帶她熟悉學校才把我叫出來的啊。”
“主要是讓你看我打球,等會記得捂住眼睛,不然怕帥瞎你。”馮铠東走在她前頭,另一隻手拿着籃球,時而往地上扔,時而反手一扣卡在腰間,表情明着寫上‘耍酷’二字。
“謝謝,不是沒看過,我以為是動物園裡哪隻猴子跑出來。”孟绾也是真不留情。
馮铠東“嘁”了聲:“你要怪就怪陳叙浮咯,是他喊你的。”
孟绾說:“猜到了,也隻有他看出人家女生的别扭。”
孟绾的觀察力很好,一眼看出時予沐的拘謹,同是女生,她當然知道這樣會給她帶來多大的心理壓力。
她與時予沐本身是不熟的,但那天晚上馮铠東給了她一瓶可樂,說是插班生買的。她心想,人家既然給了她見面禮,那她能幫則盡量幫。
有時候對一個人的好感就是來得這麼莫名其妙。
想到這,她伸手挽住時予沐。沒有遮擋的手臂碰到一層厚厚的布料,熱意再次襲來,沒多久又默默松開她的手,朝她露出尴尬的笑。
方說:“你不熱嗎?這種鬼天氣居然還能把自己悶裡頭。”
九月的晖城仍處于最熱的階段,下午四點的太陽還在敬業工作,毒得要命。正常來說應該穿短袖校服,但是班裡空調很冷,穿短袖行不通,學校的建議是短袖校服套上長袖校服,但這樣兩件衣服的領口都卡在脖頸處,很不舒服。
所以時予沐選擇的穿法是打底衫加長袖校服,在室外再熱都隻能忍着。至于其他人的穿法——冷的時候才穿校服,平時帶着招搖的T恤滿地跑,被抓了就罰站。
“熱,但是還沒出學校呢。”時予沐說。
“怕什麼,都放學了,沒人抓。”孟绾說。
時予沐搖搖頭,學生就要有學生的樣子,不能違規,這是最基本的。
反觀這群問題少年,不僅沒穿校服,連校服都沒帶出來。
“怎麼這麼乖。”耳廓忽然傳來一句笑音。
埋着的腦袋微微擡起,瞥了眼插兜走路的那人,這個動作要别人做起來估計會成二流子,偏偏在他身上就有種漫不經心的拽意。
再搭上這句話,竟然沒有任何調戲意味,就是普通的、發自内心的感慨。
孟绾拍了拍她的肩膀:“剛開學我也是這麼想的,再多呆幾天就老實了。”
頂着烈日穿過一個廣場,還要拐好幾個彎,這邊有個室内籃球館,陳叙浮跟這邊老闆認識,随時能過來打球。館内開了空調,地闆也是減震的,比學校内的條件好得不止一丁半點。
陳叙浮将書包一丢,與叼着煙路過的老闆揮手打招呼,馮铠東抱着球往籃筐投,“他得四十了吧?你上哪認識的朋友?”
“他之前是職業隊的,一起訓練過。”
“13歲的你,跟30多的他一起訓練?”馮铠東覺得不可思議。
陳叙浮扭動手臂拉伸:“他是一隊,我是三隊,打過友誼賽。”
“然後呢?”
“輸了。”
“……倒也不意外。”
館内還有其他在打球的人,自然過去加入,這個圈子好像很小,哪哪都有認識的人。
剩下三個人坐在台階休息,時予沐與孟绾都不累,但孫測急切需要吹風涼快一下,拉着衣服領口,還不忘同旁邊兩人解釋:“你們一定想不到,陳叙浮之前是運動員。”
“業餘的?”
“專業的,他是省青年隊的,不過他沒繼續練,這幾天有很多教練想挖他去體育班,天天找他,他都快煩死了。”
“那他怎麼沒去?”
“不知道,不想練了吧,他腿上有傷,膝蓋屈久了就疼,運動員很不容易的。”孫測說,“我聽他們說特别可惜,就憑陳叙浮這張臉、這份魅力,妥妥就是将來的籃球巨星啊。”
孟绾質疑:“運動員跟外貌有什麼關系?”
“當然有,他被看好的原因就是他的形象,有技術的人多了去了,人家要培養的肯定是有商業價值的球員,上個月我們軍訓,他是升旗手,穿着一身軍裝,當天晚上就有很多人跟他告白,将來他要是進入國家隊,肯定能收獲很多粉絲。”
孫測說話浮誇,任何事情都要挑着聽,時予沐已經非常熟悉了。
不過說來說去都在證明一件事:這個人之前很厲害,未來也會很厲害,就是現在半死不活的。
終于舍得往外走,過個馬路就是個商場,飯點時間排隊的人很多,他們沒跟還在打球的人商量,每路過一間店就取個号,等他們過來後哪裡的号排到了就去哪裡吃。
孫測話多得很,面對着兩個女生絲毫不矜持,就像閨蜜間相處。從陳叙浮聊到自己,再聊到馮铠東。
他說他跟陳叙浮早在小學就認識了,他們同校,但當時隻在學校老師口中聽過這個名字,與他有關的事情都巨牛逼,要麼是參加全省運動會取得多好的成績,要麼獲得什麼國獎。
他一直很好奇這個人,陳叙浮很少在學校上課,他就想果然大佬都是神秘兮兮的,性格肯定沉默寡言又很老成,後面有幸認識他,果然——他身上總透露着一種看透世事的滄桑。
不過陳叙浮也不是不好相處,他隻是性格悶,為人随意得很,實在不行撒撒嬌耍賴一下子,想幹什麼他都會同意。他們還常說還好陳叙浮遇到的是真誠善良的他們,不然肯定會被騙。
孟绾吐槽:“有沒有一種可能,遇見你們就是他最倒黴的事了。”
孫測一口否定:“不可能,我們可是他永恒的救贖。”
“……”這人中二病又犯了。
孫測瞅見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時予沐,陡然開始笑,笑了好半晌才在孟绾幾乎罵人的注視下說:“你知不知道,剛開始我們以為插班生是啞巴,因為她一看見我們就瞪眼,一句話不說哈哈哈。”
這個人不僅話多,笑點還低,時予沐與孟绾對視一眼,慕然産生默契。
孟绾朝她伸手:“我理解你為什麼不跟他說話。”
時予沐點頭回握:“早知道就該繼續當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