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年有些擔心:“可是今日的飯菜做得不合胃口?姑娘想吃什麼,且等等,我再去廚房做了來。”
柳覓初臉一紅,不知該如何解釋。
紫桃在一旁瞧着,同為女人,她做小姑娘時也節食,看柳覓初這樣子,還有什麼不懂的?當下就按下憐年的手。
“不必麻煩了,你家姑娘沒有大礙。”
憐年不解,又聽見紫桃說:“瞧着你往日裡是個精明的,現在卻這般糊塗,省這一頓,你便能瘦下去不成?”
憐年這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頭一個表示不贊同,很是責備地瞧了柳覓初一眼:“姑娘怎能這麼做?哪裡就不能看了,要到不吃飯的地步?”
柳覓初心思本就不太堅定,此刻被這二人這樣一說,登時也不顧矜持了,又歡歡喜喜地吃了一頓才罷。
飯後走在院子裡消食,心裡又不覺懊悔,實在不該如此好說話,竟這樣輕易又被誘惑了去。
紫桃從裡屋走出來,手中捧着個圓盤子,不知上面放着什麼。隻見她一矮身坐在了一旁的青石凳上,笑盈盈的招呼柳覓初:“過來,瞧瞧這個。”
柳覓初走過去,紫桃掀開了上面的布,拿出了一件湖碧色雲紋布夏裝,花紋讨喜,做工精巧,問如何。
柳覓初眼前一亮,毫不吝啬地贊歎道:“很不錯呢,你素來是手巧的,當真叫人羨慕。”
紫桃自然瞧出了她的喜歡,這才開口:“我就怕你不喜,選了好半天樣式,也不知你愛哪一類,現下見你這反應,我算是松了一口氣。
一直以來,我總覺自己比你年長,應是多照顧你些,卻不曾想是你一直在護着我,時不時還要受我帶累。我沒什麼拿得出手的,唯有這手工活兒還堪堪入得了眼,你若擡舉我,便收下,讓我也盡些力。”
她這麼一說,倒是把柳覓初所有的話都堵死了。
她确實有些不好意思收。
柳覓初娘親去世的早,親手為她縫制的衣服卻足足夠她穿到兩歲,再後來,就隻有單嬷嬷一人會為她親手做衣裳了。一夕家變,她們過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哪裡還有閑情做這種富貴活兒?
在柳覓初看來,别人親手給縫制的,總是帶了特别和珍貴。說到底,紫桃與她認識不過兩月,卻願意這樣誠心待她,說不感動是假的。
紫桃又拿起下面的一件,是個藕荷色素布的褙子,樣式凡幾,都與柳覓初這一個無甚差别,她笑得溫婉,用手在上面拍一拍,說:“這個呀,是我給自己做的。正巧趕上給你做,我最是憊懶,便一道也給自己做了。”
柳覓初這才看出這兩匹布正是上次陪她去藍月寺,回來的路上買的那兩匹。
若她沒記錯,給她的這件湖碧色雲紋布是店裡最貴的一匹布。當時她還納悶,瞧紫桃的做派也不是那等有許多家私的,怎的出手卻如此大方,想都不想就要了,而買那匹藕荷色紋素布時卻猶豫了一下。
紫桃怕是早就想好要給自己做了,一直藏着掖着不說,打算給她個驚喜罷了。
院子裡的其他姑娘,就是那等不算如何出名的,少說一月也要制件新衣服的,可是紫桃穿的衣服卻一直是半成新。
甯願自己不穿新,也要做了給她。給自己也做了一件,怕是怕她多想吧。
柳覓初的眼睛不自覺泛紅,她年紀小,可是經曆的冷漠卻不少。她以為人本就是這樣的,顧好自己就不錯了,憐年入畫還有單嬷嬷待她好,已實屬不易,那是她的福氣,她無比感激。
她覺得就算是結成夫妻,也不完全能同心同德。這一點自上輩子方赫顯待她就足以看出,他對她很好,她承認,可是更多時候他考慮的是自己的利益,而非她的感受。
那麼夫妻尚且不能如此互相無私地為對方做出付出,何況相識兩個月的“陌生人”呢?
柳覓初回過神來,聽紫桃在一旁絮絮叨叨的,倍感溫暖。
是她的錯,一直以來都不能真正敞開心扉去對人。紫桃待她這樣好,當真是将她當做了親人,她卻隻想着如何利用她。
不是說她對紫桃沒有感情,而是在事實面前,父親的事永遠在心裡占第一位,這一點,即使到現在也不曾改變。
她隻能盡力,保證在不傷害她的前提下完成一些事。
這是她虧欠她的,等将來報了父親的仇,她一定如實同她說清楚,把所有的事情毫不保留地講給她聽。
她柳覓初發誓,一定要憑自己的能力,讓憐年入畫,單嬷嬷,紫桃,所有對她好的人,過上更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