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揚回去宋府的時候已是亥時了,府裡靜悄悄一片,獨獨宋朗雲住的寄暢軒還亮着燈,從書房白色的窗紙中透出來瑩瑩惑惑一片暗黃色的光。
飛揚歎口氣,上前敲門:“爺,我回來了。”
“進來。”
不帶絲毫情緒的聲音,與前幾日那個在藍月寺上差點失控的人全然不相似。
飛揚撇撇嘴,推門進去。
宋朗雲正在案前看書,書卷翻開了一半,前面放着的茶水早已沒了熱氣,燈油也不知添了幾遍。
他不知為何就有幾分不舒服。
看看,他不在,爺身邊連個添熱水的人都沒有!
有時候他很是不解,爺為什麼不要丫鬟伺候。少時若說是因為不喜所以不要,那還能說得過去,現下都到了立冠的年紀,身邊莫說枕邊人了,就連伺候茶水的丫鬟都沒有半個!
旁的豪門望族,哪個少爺公子不是十三四歲就給安排了曉事丫頭?他家的少爺倒好,清湯寡水的,比廟裡的和尚都清心寡欲!
潔身自好是好,可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些,安排兩個伺候茶水的丫鬟又不是什麼傷風敗俗之事。這可是宋家的長房嫡孫,金貴着呢,身邊連個粗使丫鬟都沒有,說出去可有人信?
他家爺現在明明已經接管了宋府,卻是過得最不像主子的人。就連那最節儉的四爺,身邊都有四五個婢女的,他實在為主子感到不值。
尤其又一想到,這麼些年爺隻留他一人在身邊伺候,不愛旁人近身。他一連走了兩天,怕是他都是這樣過來的。一時又忍不住有些埋怨那位柳小姐,若不是她,自家爺也不必遭這種罪!
飛揚實在不懂,若喜歡,娶了來就是。依他看,二爺乃谪仙之姿,平行端正,文武雙全,膽識過人,家世更是沒得說,除卻這性子有些冷,其餘皆是完美,若能嫁與這樣的郎胥,乃是三生修來的福分,他家爺何須這般小心翼翼?
宋朗雲見他自進來後便垂着頭不說話,伸出手來扣了扣桌子,上好的檀木制成的書桌發出了悶悶的響聲。
飛揚這才擡頭,有些不高興地開口:“那柳姑娘過得挺好的,爺不必擔心!”語氣裡竟帶些賭氣的成分。
甄朗雲擡頭看他,他隻好不情願地繼續開口:“我跟了兩日,沒出什麼大事。有人陷害了柳姑娘,不過我看那花樓的管事嬷嬷是個明理的,現下已經把人處理掉了。柳姑娘好好的,不曾出什麼事。與她同住的那位心性也不錯,就是她住的院子外,總有個丫鬟鬼鬼祟祟地往裡瞧,來了四五次。”
宋朗雲握着書的手修長有力,聽他這樣講,忍不住握得更緊了些,骨節分明的手背顯露出好看的線條來。
說道這裡,飛揚忍不住有些得意,“我跟上去看過了,她就住在隔壁院子裡,想必不是什麼好人,日後肯定會對柳姑娘不利。”
“還有啊,柳姑娘身邊是有兩個丫鬟一個嬷嬷沒錯,不過爺,您到底是怎麼知道的?”他有些疑惑。
宋朗雲聽到了想要聽的,把書合了起來,站起身往門外走:“明日不去見許掌櫃了,記得遣人通知一聲。”
飛揚應下,跟在他身後出去,感到不解:“可是為何不去見了,總有個理由啊。”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時辰不早了,這兩日辛苦你,早些休息吧。”
“……”
“诶……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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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柳覓初起了個大早,心情好,睡得也好,再加上她最近吃的不少,昨晚沐浴的時候不小心摸到腰間,總覺得肉了許多。就連憐年為她擦背的時候也驚奇道:“姑娘萬年不長肉,近日瞧着怎麼好似胖了不少。”
回去的時候換衣裳,就連以前穿着正好的肚兜都緊了些,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柳覓初不由得懊悔,早知今日,就少吃些了。
芳華居是有小廚房的,每日的早膳都是由單嬷嬷親自做了端來,不必廚房另送。
今日又是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五道精緻可口的小菜,一碗粥,一盤芝麻薄餅,并幾樣點心。
色澤好看,味道勾人,瞧着甚是叫人有食欲。單嬷嬷的點心做的好,
每每柳覓初都忍不住多吃些,今日看着卻犯了愁。
不經意撫上腰間的肉,一咬牙,柳覓初将眼前的盤子推走,說:“撤下去吧,今日沒什麼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