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得他一驚,頓時止住了哭聲,連忙下榻便要請安,被他制止住了。
少爺年紀小,步伐極穩,走至他的榻前,從身後拿出一個白色的瓷瓶,放在他面前,聲音冷冷清清,與他身後的月光别無二緻:“止疼藥,是我母家的秘方,你若實在忍不住便服上一顆,很快就好了。”
飛揚當時覺得,二少爺果真是天神轉世的,誰說他冷酷無情?
自那以後,他便一改從前的心思,抛卻了懼怕和偏見,死心塌地的跟着二少爺。
雖然後來再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但他心中已認定二少爺不是那樣的人。
一命抵一命,那伴讀死得不怨,況他後來才知小伴讀竟是那歹毒了心腸的孟姨娘送來的人,已經不知暗地裡害了二少爺多少次。
若非他家主子命大,如今怕是沒死也是個殘廢的,知道這些事後,他恨不得把那伴讀的屍首挖出來再鞭撻一百次方才解氣!
想到這裡,飛揚頓時又打起了精神,中氣十足喊了一聲:“是!飛揚知道了!”
誰說二爺變了,這不是還同少時一般嗎?
宋朗雲卻停下腳步,望着天際漠漠雲海,看了一陣,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許久,才說:“去探查凝歡館那日彈琴之人的身份,越詳細越好。”
飛揚聽他肅了聲線,聲音壓抑又隐忍,含了不知什麼樣的感情,好似要噴薄而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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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柳覓初就料到憐年定是要來問的,還不如她自己主動開口交代。
“你也莫要吃驚,方才那人,我有結交的必要,在爹爹的事上能幫上幾分的,我有分寸,你且放心就是。”柳覓初不願瞞她,慢慢給她講了清楚。
憐年聽了這話,也沒再說什麼,隻是有些埋怨地囑咐:“姑娘以後做事,要提前知會奴婢一聲,今日真是把我吓死了。”
柳覓初順從應下,又說:“适才的事就莫要回去同嬷嬷她們說起了,省地擔心。”
憐年無奈說是。
待她們回去偏房,又陪着紫桃坐了一陣,瞧着天色差不多,方才準備下山去。
這一路上柳覓初頻頻左顧右看的,紫桃好奇,忍不住問:“怎的這般魂不守舍?可是遇上什麼事了?”
“約莫是因為有些累吧,況風景實在好,忍不住多看兩眼罷了。”她淡淡一笑,掩蓋住心下怪異。
莫說紫桃覺得她反常,便是她自己都有些不解自己為何要那麼做,像是被勾了魂兒似的,想着想着便搖頭笑了笑,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看一個陌生男子看的入了迷。
……
好容易出來一趟,紫桃便想着逛得盡興些,又是去城東的香滿樓排隊買了點心,又是去成衣坊看了最新的樣式。最後衣裳沒買成,便買了一匹上好的布料回去。
她說柳覓初眼光好,讓幫着選一樣,最後挑了一樣店裡最好的也是最貴的湖碧色雲紋布,又買了一匹便宜些的藕荷色素布。
總之這般磨蹭着,又抱着那許多東西,回去果真不早了。
謝過了車夫,入畫進去大門喊龜公來幫忙。
凝歡館到了開門的時辰,正是燈火輝煌的時候,入後院必要經過前廳,她們順着小路走,免得驚了客人,從回廊望出去,遠處明亮一片,緩歌慢舞凝絲竹,靡靡之音近在耳畔,瞧着是一副再太平不過的場景。
紫桃不由得看入了神,随着曲調輕輕哼唱起來,清清澈澈的嗓音,空靈繞梁……直至走出回廊,她才回過頭來與柳覓初唏噓。
“當真有些懷念了。”
塵世萬千,每人都有不同的機遇,可又總是這般,身處哪裡都不能随遇而安,等到離卻之後,才曉得從前千般萬般好。
柳覓初微微吐出一口氣,笑了笑沒有答話,她何嘗不是如此?
本以為在凝歡館的日子是最屈辱最叫人厭惡,總想着逃離,總想着計劃能進行得再快一點,千方百計入了京,才曉得凝歡館是多麼安逸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