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沒一會兒,倒見醉兒從廳堂走出,往大門那裡去,正欲打招呼詢問,便見孫嬷嬷也自後面走了出來,隻見得她一半的臉孔,笑盈盈不知在說些什麼。
柳覓初鮮少見這樣的孫嬷嬷這樣的笑顔,一時不由得有些吃驚,入畫在一旁小聲驚呼:“姑娘快瞧,孫嬷嬷笑得多好呢。”
随着孫媽媽緩步往出走,一個颀長的身形也入了她的眼,男子身旁跟了個小厮,瞧着背影正是方才在偏院那裡看到的是同一個。
烏發如墨飄逸決絕,身形挺拔如松,高高瘦瘦卻不覺孱弱,一襲寶藍底杭綢直裰暗示此人身份不俗。
柳覓初一時微微愣住,竟看迷了眼,這般氣質卓絕的男子上輩子她也遇到一個,也付出了真心,吃了些苦頭,終于還是沒能走到最後,也不知這輩子是否還能再續前緣了。
這麼想着,隻見那男子已然大步離去,不見了蹤影,孫嬷嬷也回身正準備離開。
她掩下心中的苦澀與失落,忙喚了入畫去請孫嬷嬷留步。
孫嬷嬷自然心情不錯,臉上的笑容還未完全褪下。
柳覓初試探着問:“嬷嬷瞧着很是高興呢,方才那男子是誰?”
“你都瞧見了?”孫嬷嬷笑,“我正要與你說。”
“何事?”她不解。
孫嬷嬷慢悠悠呷了一口茶,方才問道:“你可知秦鄞宋氏?”
柳覓初略一思索,有些驚歎:“可是我想的那個宋?”
孫嬷嬷點點頭,“普天之下還能有那個甄能有如此大的名聲?”說罷她又細細地看了一回柳覓初的臉,眼中滿是欣慰,“老天有眼,是要叫你如願的,你且放寬心等着這一股東風吧。”
“嬷嬷在說什麼?同這宋氏又有何關系?”
“人人皆道投胎便做宋家子,做鄰必選宋家鄰。天下人莫不以為宋氏主家在秦鄞,實則是卻在離秦鄞僅跨一條護城河的孟德鎮。你可知适才那位公子是誰?”
“宋家子弟?”
“長房嫡孫!正經的下一代宋家掌門人!”
柳覓初正了神色,孫嬷嬷自然不會無緣無故同她将這些,必是有緣由在此。
“今日他來我這裡,倒是叫我門楣沾了光,大康有個鄰國喚作阿瓦,這阿瓦國小則小,卻極為富饒,你也知宋家近些年以從商為本業,關系通到了天上去,此番前來正是因為隔幾日有一隊阿瓦國的商隊來此遊曆,宋家勢必要好生招待一番的。
卻道這阿瓦一國從老百姓至國軍俱愛這歌舞音樂,一時間他籌不到那許多上等的伶人舞妓,便尋到了我這裡來,望我能好生籌辦一二。”
說到這裡她停下來拍了拍柳覓初的手背,神情嚴肅:“念安,這等機會千金難求,若是因此同宋家攀上些交情,必定利于你的計劃,是時候讓你到前面來了。”
孫嬷嬷所言非虛字字屬實,她如何不知事情的重要性?
秦鄞宋氏,幾百年屹立不倒的士族,前朝的右相宋偉茂、尚了公主的宋明哲驸馬、曾舉兵衛國的宋翰池将軍——後來的鎮北侯爺,本朝天下聞名的夷光書院……最重要的一點——百年皇商。
皇商在大康是什麼樣舉重若輕的地位呢?宮中一應物品俱由甄氏,就連軍中糧草都少不得宋家的影子。
大康初立時國庫空虛,無力建成糧草運輸線,而宋氏百年基業放在那裡,為自保就與皇家達成了協議,自此糧草與運輸一事均由宋家負責。
舉國上下,遍布宋家子弟,莫不有宋府勢力……
凡此種種便不一一贅述。
此前她還是柳家的大小姐,父親官位雖高,卻不愛結交權貴,往來莫不是文人清流。
她是父親養大的,自然也承了父親的性情,平日裡對于勳貴人家自來是能避則避,何況是宋家這樣的人家。
可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柳覓初清楚地知道上輩子不曾有過這一事,顧自心下細細思量,此番倒像是老天爺給的機會,若她不奮力抓住,當真是愧對了這重活的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