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間點算不上是什麼高峰期,電車上的座位還有不少剩餘。最後排隻坐了一個人。他的帽子蓋在臉上看不清模樣,隻有幾縷倔強的紅色卷發從帽子的縫隙中露了出來。
仁王徑直走向了最後一排,身上的重量使座位往下陷了一點。這點小動靜沒有打擾到男生睡覺的興緻,他完全沒有注意到有個陌生人正在看着他,低垂着頭甚至還發出了細小的鼾聲。
睡眠真好。仁王在心裡感慨着。這人身上散發着妖怪的氣息,在人群中簡直像是電燈泡一樣顯眼,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睡得這麼香,真讓人羨慕。
他身上不太規整地披着校服,結合現在的時間,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一個偷偷逃課的學生,看着上面大大咧咧露出來的“四天寶寺”的标志,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往地上掃了一眼,順着妖力最明顯的方向,看到了男生腳邊的網球袋,上面挂着一個小小的晴天娃娃當做裝飾物。
找到了。
[簡簡單單。]仁王在心裡炫耀道。
肩上的小狐狸摸了一把他頭頂翹起的毛發,沒有吝啬誇獎:『做的很不錯,隻是不要高興的太早,對待獵物時永遠要小心謹慎。』
[piyo~]對着“家長”傳遞的狩獵經驗,仁王用一句口癖表示自己有認真在聽。
這裡的普通人太多,貿然出手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準備等到站後再下手。
身為公民通勤上學的重要交通工具,電車的速度絕對能夠排行前列,沒過多久外面就想起了到達下一個站點的信息。車廂門和門框摩擦發出了刺耳的剮蹭聲,和溫柔的播報聲音形成了強烈的對比,鄰座的男生也終于從美夢中清醒了過來。
伸手接住從頭頂滑落的棒球帽,露出了下面亂糟糟的紅色卷發,臉上還帶着剛睡醒的迷茫,毛利壽三郎半睜着眼往窗外看了一眼,腦袋一歪下一刻就能繼續睡過去。
第二次聽到播報站點的聲音,他才打了一個激靈,猛地站起來,一把撈起地上的網球袋,手忙腳亂地跑了出去,完全沒有功夫注意身邊多了什麼人。
在他身後,銀色頭發的男孩同一時間從座位上跳了下來。
至于為什麼是跳下來——身上的小狐狸語氣裡帶着憂傷:『雅治,你真的有點矮。』
坐在椅子上,小短腿連地面都夠不到。
仁王:[……]
他忍不住把弓着的脊背挺直了一些。
玉藻前小小懷疑了一下自己,然後做出了決定:『之後我會告訴你的父母,他們會重新給你制定一個食譜。身為這個年齡的幼崽,你太挑食了。』
[不要把我和你的族人相比啊,piyo。]仁王沒忍住反駁。
[我才十歲。]他試圖捍衛自己挑食的權利,隻是他狡辯的話語在已經下定決心的大妖面前,都變成了無用功。
『是啊,換算成人類的習慣,你還有兩年就要升國中了。』
不用想就知道,從小和妖怪生活在一起,仁王雅治依然沒有什麼機會接受人類的教育。
『還是個文盲呢,雅治。』
[……]
化身的性格自然和本體不太相同,仁王後知後覺發現,這差距不是一般的大。玉藻前說話向來是能少則少,無論是陰陽師中還是妖怪團體中,一直都是很高冷的形象,總之跟旁邊這個完全搭不上邊。
這種差距讓他錯過了扳回一局的機會。玉藻前的化身繼續計劃着以後的事情。
『營養跟上之後修行也不能落下。』
考慮到幼崽愛玩的天性,玉藻前化身在想有什麼可以利用的東西。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正前方——半人高的網球袋一晃一晃,很容易吸引後面人的注意。
他們現在正跟着電車少年後面,玉藻前若有所思:
『還記得嗎,每年都會有一些人跑到你家附近的後山上集訓。聽說這種東西是叫做……“網球”?』
『你想要嗎?』
小狐狸搖搖晃晃站了起來:『未成年的小孩子留有對長輩撒嬌的權利。』想要一些小禮物自然也是被允許的。
它眼睛裡露出冷光,身體下壓擺出了攻擊的姿勢,隻要仁王點頭,他下一刻真的能對前面的人下黑手,仁王連忙阻止:
[等等!]
他的聲音不可控的急促了一點:
[什麼啊,玉藻前。這次是我的個人狩獵吧?說好了你不能插手。]
大妖聽到之後收回動作,優雅地舔了一下爪子:『确實,小孩子要靠獨立的捕獵才能磨砺爪子。』他又往前面看了一眼,遺憾地收回了目光。
仁王松了一口氣,puri,真是危險。
妖怪的善惡觀念和人類可不一樣,他毫不懷疑身上的大妖能做出來光天化日之下搶劫這種事情。
強者為尊,不能保護好自己東西,成了别人的戰利品,在他們心底可沒什麼歸還的習慣。
不知不覺周圍喧鬧起來,伴随而來的還有有節奏的擊球聲,連帶着加油叫好的聲音。
他們來到了一個街頭網球場。
紅色卷毛頭少年,也就是毛利壽三郎還不知道身後跟着人,他已經走到角落裡,拿起了網球拍。
一下、兩下……網球包随意地扔在一邊的地面上,毛利專注對牆壁擊球。
小小的晴天娃娃露出一個角。它的主人正處于全神貫注的狀态,而兩者相距三米以上,是一個沒辦法及時做出反應的距離。
仁王勾起嘴角,機會來了。
僞裝成挂飾的妖怪大概也察覺到了危險的到來,變得躁動起來。
其中最明顯的就是周圍的氣流再次發生變化,粘稠感的空氣讓悶熱感更甚了一步,體感的溫度也隐隐有所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