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目張膽的注視像是在黑夜中開了一盞強光燈一樣明顯,仁王向對方露出了一個乖巧無害的笑容,接着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别的地方。
這裡是人與妖鬼共生的世界,在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存在着很多無法用科學來解釋的物種。
有陽就有陰,不同屬性的靈力構造出了多彩的世界。隻是在太陽的炙烤下,暗色的鬼氣少了不少,不再頑固地纏繞在暴露在陽光下的普通人身上。
無處可依地飄飄蕩蕩,想要接觸旁邊的男孩卻又被他體内蘊含的靈力吓了回去,轉而尋找下一個目标。
同樣的,這種高溫天氣對于弱小的妖怪來說也不太好受。
幾個隻有拇指大小的小妖怪正在站牌上蹦蹦跳跳,鐵制品的溫度已經超過了它們能夠忍受的極限,額頭上小小的尖角發着光,它們跳到地面上貼着人類的影子行走,沒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
不少人的影子裡已經有了暫時的“住客”,有的小家夥正在四處遊動,他們穿梭在影子之間,無論是生物還是建築物,隻是它們都很有默契地避開了不遠處的一個灌木叢。
同時也是最開始仁王看着的那一個。
對于他來說,空間上的距離并不能成為什麼阻礙,就算距離很遠周圍的讨論聲依舊傳到了他的耳朵裡:
“這種鬼天氣真是不常見呢。”萍水相逢的上班族們互相抱怨着,他的話迎來了不同人的應和,“對啊,是近些年來的最高溫了吧。”
“說不定是妖怪們的報複呢,最近不是很出名嗎,神社的失蹤案。”有人開玩笑地說道,“據說在那邊鬧得動靜很大。”包括他自己在内沒有一個人把這玩笑般的話當真。
沒有人當真并不代表沒有人不樂意把它當做無聊的等待時間的一種消遣,很快就有人接了新的話題:
“和天氣有關的妖怪……總不能是日和坊吧。”聽到的人都露出了善意的笑容,這裡的每個人在兒童時期都擁有過以它為原型的晴天娃娃。
作為常見的裝飾,現在的便利店裡也常常有晴天娃娃樣式的飾品。
“就算是這種天氣,今年的網球比賽依舊很精彩啊!四天寶寺赢得了全國大賽的冠軍,就是牧之藤隻得了個八強。在這種天氣比賽,真不愧是運動少年們啊。”
有幾個人被勾起了學生時代的回憶,開始聊起了網球。
仁王雅治對網球不感興趣,他斜身倚在站牌上,像是被腳下的小石子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完全對那邊的熱鬧景象視而不見。
實際上他正在聽心裡的吐槽:『這就是所謂萬無一失的保密工作,連普通人都聽到了模糊的傳言。』玉藻前冷哼一聲,『沒用的人類。』
仁王完全同意這點。
身後的綠化帶傳出一陣輕微的動靜,衣料摩擦的窸窣聲很快出現又消失,大概是一個沉不住氣的人想出來又遭到了鎮壓。
一早就發現身後藏了人,之所以沒有拆穿是想看看他們兩個究竟想搞什麼名堂,現在看起來,這兩個人終于要按耐不住了。
一個男生捂住另外一個人的嘴巴,硬生生把旁邊露出了半個身子的同伴又拖了回去,面容相似的兩個人有着截然不同的氣質。
确認沒有被目标注意到後,稍顯成熟一點的人松了一口氣,他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同伴也平靜了下來,隻是臉上還帶着不忿。
他用眼神示意:就這樣由着普通人妄議妖鬼嗎?
另一個人依舊搖了搖頭,此行的任務隻是監督考核,對仁王家的繼承人做出一個評估,第一個需要保證的就是隐蔽。
不引導,不幹擾。
雖然橫空出世的小家夥有不少人唱衰,可是......他想了想對方剛才的那個笑容,或許他們蹩腳的隐藏技術早就被看穿了也說不定。
嘛,說不定在陰陽道沉寂已久的家族确實出現了一個難得的天才呢。
本質上來說,他們又不是什麼仇家,這樣在交好和得罪之間,傻子都知道該怎麼選。
旁邊的人瞥了他一眼,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幾年前就聽到了類似的言論,可算傳的再怎麼神奇,什麼不世出的天才、可以和關西的那位相提并論……現在還不是一個看起來弱唧唧的小鬼。
兩個人之間的交流沒有再驚動其他的人,準時到達的列車打斷了那些人對于天氣的抱怨,等周圍的人都上車後,仁王嘴角露出了一個小小的弧度。
他終于放過了腳下那枚可憐的石子,伴随着手指輕輕勾了一下的動作,普通人看不到的靈力将它包裹在内,順着主人的意願砸向了後方,落在了蹲在草層裡的人的腦袋上。
puri~正中目标。
十分。
仁王雅治捏着自己銀色的發尾,聽到身後傳來的痛呼,他嘴角露出了惡作劇得逞的微笑。
“喂,站住!可惡的臭小鬼。”
被石子砸中後,之前被摁下去的男生再也忍不住了。“兇器”彈起又落下被他接在了手裡,他直接突破同伴的桎梏整個人從躲藏的地方站了起來。
下一步就要找人要個說法。
可惜回答他的隻有關閉的車門還有電車離開時的轟鳴,他捏緊了手裡的石子,另一隻手指着電車離開的方向對着同伴抱怨:“那家夥絕對是故意的吧?絕對!”
炎熱的天氣還在地上蹲了這麼久,臨走前又被戲弄了一把,更是讓人有了一種從頭被耍着玩的感覺。
站點附近還有不少人在等待另一路列車,絲毫不加掩飾的音量輕易引來了他們的注意,他在裡面看到了之前肆意調侃妖怪的人。
看什麼看?他同樣不客氣地瞪了回去,在準備撸起袖子準備過去探讨一下什麼是對妖鬼的敬畏時,還沒擡起腳先一步摔了一個大馬趴。
同伴松開了手,從一開始就扯着他的衣服試圖提醒他的人意識到了自己做的無用功,那隻手僵了一下又若無其事地指向了地面。
一個印記安靜地落在兩個人腳邊,歪歪扭扭的線條像是孩童随手繪制的塗鴉,散發着淡淡白光看起來脆弱無害極了,隻有上面的人試圖移動時才會顯露出強硬的本質。
“什麼時候?”
手裡的石子隐隐顯現出眼熟的回路,裡面靈力流轉。兩個人同時想到了銀發男孩腳下的動作,看似打發時間的小動作有了新的解釋。
可惜這個猜測暫時沒有什麼人能夠驗證,罪魁禍首留下這個報答他們一路跟蹤的禮物之後,早就帶着好心情坐上了離開這裡的電車。
現在困擾着仁王雅治的是另外一個問題,車廂裡很潮濕,除此之外溫度也要比外界高上不少。
像個蒸籠。
車頂的空調不停的運轉,反而像個裝飾一般,怪異的是一改在站台的聒噪,車廂裡沒有一個人抱怨這裡異常的溫度。
坐在最後一排的紅發卷毛少年低着頭,連腳邊的網球袋倒地了都沒有反應,在滿是大人的車廂裡,身上的綠色校服有點突兀。
仁王從身後越來越小的黑點上收回視線,看向角落裡的人,化身小狐狸也停下了舔毛的動作,屈尊朝着前面投來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