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你先給我透露一下我膝蓋的情況……”燕君池說這話的時候，壓根沒有看柳源。

柳源是醫科生，在病情上的判斷領先于自己，他跟醫生護士關系也很好，昨天、前天他都有過出去很長一段時間的情況發生，照理說，前天的檢查早就應該有回音了，但是自己這裡硬是一點兒信兒都沒有。

沒有等到柳源的回話，燕君池等不了的擡起頭來，去尋柳源的目光，這小子卻是躲開的。

幾乎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燕君池裹緊了身上的印加線毯，淡定地問：“我賭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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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抹眼淚的人隻有燕君池和自己。

小姑婆靠着柳霜意的肩頭，細細的抽泣聲一直沒斷過；柳霜意也是眼睛紅着，揉成一團的紙巾一次又一次的被拿去擦眼淚；他父親的眼淚沒讓大家瞧見，一個人望着窗外誰也不看。

柳源作為通知他們來的人，在昨天上午就知道了複查情況。因為二次受傷，再次愈合的骨頭比之前更加粗大，甚至有包裹住什麼傷口的傾向，導緻角度更加扭曲，這個結果甚至影響到了股骨、髌骨和腓骨的協作，也就是說精細的動作沒有辦法像沒受傷時一樣靈動了，對普通人來說不是問題，但燕君池是一個舞者……

柳源不敢看燕君池，他繃着的樣子讓柳源很難過。柳源從剛才就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沒有做出正确的選擇？不應該把他的父母請來的。他似乎已經做好了自己一個人面對失敗的準備，現在他們二位來到這裡，燕君池還要考慮他們的心情，不但不能發洩自己的情緒，還要忍住關切父母……

“柳源，你真是個蠢貨……”柳源在心中把自己罵了八百遍。

“我還好。”燕君池的聲音聽起來和木讷距離不遠了，“你們先回去休息吧……”

“跟我們回去修養一段怎麼樣？”小姑婆終于停止了抽泣，“管他的，修養好了再重頭計議。”

燕君池沒有說話，木然的搖了搖頭。

“現在不着急……”柳霜意單手叉腰看着毫無生氣的燕君池，“都先回家，再來商量。你們從機場直接過來也累了……”

柳源覺得這樣好，他們這時候走掉，燕君池就有發洩情緒的機會了，便說：“你們放心，我會守着表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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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門合上之後，柳源拔腿就跑，沖進病房後果真看見燕君池站在窗邊，毫無遲疑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去，一把把他抱住。

“表舅……三樓而已，嗯，成功率比較低……”柳源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吞吞吐吐說完了，手掌死死握住自己另一隻手的手腕，幾乎快要把燕君池勒進自己懷裡。

“我沒有這麼極端……隻是躺久了想要走走……”燕君池被柳源抱住自己的力道給弄笑了，“小源，我真的還好。”

“你确定？”柳源的額頭頂在燕君池的後腦勺上，問話多少帶着不确信。

“一個人可以被毀滅，但不能被打敗——海明威《老人與海》。你千萬别糊塗，死人都想要活過來，你一個大活人可不能去死——餘華《活着》。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史鐵生《我與地壇》……”燕君池把柳源前些日子往他腦子塞進來的話一句一句說給他，溫溫潤潤的語調突然升高，“過去是生活改變我們，現在是我們改變生活的時候了——張海迪《輪椅上的夢》。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高爾基《海燕》。前進！前進！不擇手段的前進——劉慈欣《三體》……”

柳源緊緊抱着他家表舅，讓他的名言名句背誦給背笑了，笑着笑着卻又笑不出來，有點兒想哭了，“燕君池，你哭兩聲行嗎？”

“不。”燕君池拍拍柳源緊緊抱着自己的手臂，說得就像當初講自己‘不會輸’一樣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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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兒？”柳源問燕君池。

“你說了算。”燕君池渾不在乎。

“我帶你去我的快樂基地怎麼樣？”柳源把頭上的鴨舌帽帽舌轉到後腦勺上去。

“有什麼特色？”輪椅上的燕君池依舊裹着印加線毯，輕聲問他。

這時候的燕君池頭上戴了一頂牛仔帽，帽子沿上寫着“九寨溝”幾個字。帽子是柳源剛到機場時，幫助夕陽紅旅行團的奶奶們把行李搬上出租車得到的饋贈，他回來就笑嘻嘻的把帽子扣在了燕君池頭上，一混搭起來，燕君池看起來别有一番異國情調。

“有生死絕戀、有家國大義、有愛恨也有情仇……總之，要啥有啥，包君滿意。”柳源說着打開手機，三下五除二定下機票，“首先，咱們去吃點兒東西，再換登機牌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