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躺在懶人沙發裡的柳源四肢舒展，等到柳霜意的晚禮服後擺往他腳上鋪撒開的時候，時機把握精準的收回來，沒有給試衣服的老母親造成妨礙。

“這裡要不要收一下？”柳霜意扯了扯左邊後腰，壓住珠花敷滿的衣料壓下去，望着手腕上帶着針線團子的短發女子說：“沛姐，來兩針挂上看看。”

“收一下好看。”看着她們試了好久衣服的柳源終于發話，“從我這邊看過去好看，曲線是完美的。”

“聽兒子的沒錯。”沛姐往柳源這邊走兩步，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後，果斷摘下一根穿着大紅粗線的針，“我打個記号。小源再給你媽看看妝發，我和她挑花眼了都。”

頂天立地滿牆衣櫃櫃門上一字排開七八個妝發設計，柳源剛才就看過了，指着第三個說：“挑那個簡單典雅的，裙子已經很複雜了，妝發就别了，但是不要用圖上的花做發飾……你不是有個小綠寶石發夾嗎？鑲成波浪小長條的……”

柳源還沒有說完，助理勤姐從對面珠寶櫃裡拿了出來，柳源點頭。

“有點兒撞色了，柳大兄弟……”柳霜意撈起裙擺怼到柳源面前叫他看裙子顔色，又回過頭去笑着對勤姐和沛姐說：“你們聽他直男審美，我這紅地毯的彩頭是不要争了？”

“看不起我就算了……”柳源一副好心沒好報的誇張樣子，忽然聽見外邊客廳裡落地古董鐘響，爬起來看一眼四點半，小小慌了一下說：“關爺回來沒？該接表舅了，待會兒他一個人在機場轉，還坐個輪椅……”

“你自己打電話，順便問大威廉鞋子找到合适的了嗎？”柳霜意把綠寶石發夾往頭上比劃着，對着鏡子看。

柳源往客廳走了兩步遠遠聽見聽見翠姨叫關爺掐煙頭，還有大威廉落井下石的話，說什麼關爺就隻聽翠姨的我叫他别抽都不聽從車庫上來嗆我一路……

不關心他們的友好相殺日常掐，柳源沖到大門廳去，急切道：“關爺，别換鞋，咱爺倆走一趟機場……”

“嘿，剛換了一隻……”關爺一口純正方言，笑着又彎腰拿鞋，“好嘛又穿上。”

“開987。”柳源剛坐在凳子上，翠姨把他的黑金色籃球鞋遞過來，柳源雙手接過讨喜說謝謝。

987是柳霜意的保姆車車牌尾數，柳源想着空間大好放東西，又二排坐着舒服，燕君池是“傷員”，得讓他賓至如歸。

“解放軍，開商務車你是要接多少人回來啊？”關爺拍拍柳源的肩膀，捏了捏後卻是忘了他自己問的話了，表揚道：“嘿，我們小源今年在部隊上結實了呀？”

“那是。”柳源鞋子穿好搭上關爺的肩膀，相當挑釁道：“抽空咱爺倆練兩跤，說不定您已經不是我對手了。”

“瞧把你得意的，待會兒臉上摔破相了可沒女朋友喲……”大威廉是柳霜意的禦用造型師，這時候手上提着高定品牌諾蘭索非亞的鞋盒子，語調、動作稍顯娘娘腔，不過基佬審美高天下，在時尚界是至理名言。老母親不敗的美麗神話全都是大威廉的功勞。

“知道了，威廉、哥。”柳源回應得可快，那個“哥”字格外中氣十足。

“讨厭，叫威廉，用牛津腔……”大威廉假意生氣誇張道，然後對着他和關爺揮揮手，往裡面忙柳霜意的事兒去。

“開慢點，堵車也沒關系，不急……”翠姨身上系着灰格子圍裙，送柳源和關爺出門，一句一句叮囑都是說給關爺聽的，“蒸的糯米粉蹄筋兒會給你們留着。”

關爺果然憨笑着給她點頭。

樓梯往下轉一圈，柳源才壞笑着撞一下關爺，“您還沒提親？不怕我翠姨跑了……隔壁那毛教授可是上心得很。”

“你懂什麼？！該你的人，不會跑。毛教授那種海派知識分子最酸了，我們勞動人的感情是他能懂的？”關爺不屑，把車庫門開關摁了，同時解鎖了珍珠白顔色的987，大手一揮叫柳源上車。

柳源鑽到第二排的BOSS位上躺好，瞧着車窗外景色從自家院子出來變成小區精緻的園林景色，還瞄見了隔壁毛教授正在他家院子裡樹蔭下整理今天曬好的古籍書冊……

再看一眼聽了翠姨交代正專心開車的關爺，忽然覺得關爺說的極好。

該你的人，不會跑。

隔着千山萬水不沾邊，若是該你的，也能向着你而來。

想到這些，柳源覺得自己的血壓和心率有點兒上來，心口裡像是那水将開未開的時候，雖然隻有幾個泡泡冒了起來，可誰都知道沸騰即刻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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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班準時到達，柳源甚至清晰的看見了到達兩個字的出現。

關爺說的話柳源沒有聽清，一來就按照約定的出站口站好，旁的聲音再也聽不進去了。

“小源，說兩句什麼樣兒。我和你一塊兒接，多兩隻眼睛更容易……”

“我不會看掉。”柳源想也沒想就回話。

他過于直接的回話，讓關爺偷偷笑一下。

出站口陸陸續續有人出來了，看時間應該是同一個航班的。旁邊的阿姨盼着了輕裝上陣背着個包就回來的女兒，娘倆抱在一起，姑娘直說我給你買了好多吃的，還有火鍋底料，老母親卻說我看新聞說你去玩兒的川西下大雨塌方，吓死我了……

娘倆說的話就不在同一個頻道，卻是各有各的心意。

聽了他們的談話，柳源确定是同一個航班，目光更是不願從出口處挪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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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君池出來的時候柳源一定是太緊張了，第一眼居然看見的是小輪椅并肯定是那年自己坐過的家公那一輛。

然後才看到燕君池的人，他戴着一頂卡其色複古八角帽，穿着普通的淺灰色體恤，和帽子同色的寬松背帶褲讓他看起來頗有些慵懶随意，再加上微微自然卷的頭發從八角帽下露出來，快三十的人看起來像個十幾歲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