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那年暑假,柳源被參與了一場割包/皮手術,既讓他确定了人生志向,又讓他明白了性别取向,還讓他成為了家族聚會時永遠的不朽傳奇。
僅僅因為打了麻藥之後他拒不躺下并聚精會神觀摩了自己的手術全過程。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柳源覺得應該是燕君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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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旱從人,不知饑馑,時無荒年,天下謂之天府也……出自《華陽國志》。”面對把頭紗裹得像個中東貴婦的老母親,柳源決定來一劑猛藥,他不想在頭伏天和母親參觀老家蜚聲世界的著名文物以及幹了兩千多年還不能退休的水利工程,“秦國蜀郡太守李冰及他的兒子率領民衆修建的都江堰大型水利工程,由魚嘴……也就是咱們站的這個地、方……它一棵樹都沒有……媽,你不覺得曬嗎?”
取下遮住了半張臉的太陽眼鏡,柳霜意笑着說:“媽媽早該帶你回來的,原來你對老家這麼感興趣……”
擡手把太陽眼鏡給柳霜意怼回臉上去,柳源面無表情道:“遊客多,千萬别露臉,我想早點回姥姥家。”
“叫家婆,家婆等于姥姥。姥姥是北方的叫法,咱們這邊不一樣……”柳霜意心疼兒子把手中的碎花太陽傘遞給柳源。
嫌棄臉拒絕,柳源拖着柳霜意的手往回走,“那我不太具體的爸是北方人嗎?”
“好像不是……”柳霜意想了想沒個正經回答,“帶你去二王廟,大殿裡涼快……”
“著名影星柳霜意同志……”柳源猛地停住腳步,回頭嚴肅看着柳霜意,咬牙切齒道:“我要回家婆家,吹空調、吃西瓜……”
鑒于柳源表情過于可怕,柳霜意妥協了,笑着說:“走吧、走吧,小老子在景區門口等我們呢……”
“小老子等于什麼?”柳源覺得終于回了老家的自己十分不合格,老家可能也不太喜歡什麼都不懂的自己。
“小老子等于你姥爺的小堂妹,相差了快二十歲的那種妹妹,我的小姑,你得叫姑婆,可她一定嫌這個叫法太顯老哈哈哈,叫柳醫生吧!”
叫柳醫生那怎麼行?虧柳霜意想得出來。
手牽手沖出景區,遠遠瞧見一輛鮮紅的小車,直奔了過去。
柳霜意一口一個小老子叫得歡,上了車的柳源實在開不了口叫柳醫生,畢竟隔着輩兒,悶半晌聽見柳醫生說:“霜意,小源沉靜得好,不像你是個破落戶。”
“小姑婆……”柳源還是叫了認真輩分的稱呼。
那邊駕駛座上的柳醫生頓了頓,僵硬笑着說:“孫兒,乖。”
柳源瞧她的表情,深深地覺得錯了,該聽破落戶柳霜意同志的。老師說觀察人物要由表及裡,柳霜意同志敢未婚生了自己還拉扯這麼大,由此推斷,柳家人應該都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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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爺修了剛才路過的那座魁星樓,高祖爺是清朝的進士及第後來幹了革命黨,祖爺國民黨軍醫參加了遠征軍,爺爺輩兒從醫、從文、從教還有修川藏鐵路的工程師,建設祖國毫不含糊,媽媽輩兒百花齊放幹什麼的都有……
一邊尿一邊捋了捋近代家族史,柳源覺得有點昏,想着尿完了出去再吃個西瓜,接着聽家婆和家公給自己講古,這不比在魚嘴大壩上曬着參觀有意思多了?!
想着嘴角翹了起來的柳源聽見了推拉門活動的聲音,由于沒有提褲子的緊張,他隻能僵硬的轉頭,看到了一張俊美十分的臉。
微微自然卷的劉海中分出了一個好看的桃心拱形,美人尖若隐若現,水珠從劉海上滑落,落入肩上搭着的雪白毛巾裡再也尋不着蹤迹,當然柳源也不想知道它們去了哪兒,這人的眉眼真是太好看了……
跟着柳霜意混片場長大的柳源不是沒有見過大世面,饒是這樣,這人還是太好看,或者說這人的眉眼生得十分優越。雙眼皮不像本種族的那種……怎麼說呢……柳源有點懷疑自己回回作文被當範文的實力了,此時此刻竟然描述不出來……
描述不出來不說,還鑽出了同桌愛看的言情小說裡的詞句——“他的眉眼有着古代貴族的精緻、疏離,眼神裡一絲絲的孤獨又夾着陰柔和疏狂傲氣之間激烈沖撞出來的矛盾感,像琉璃、像水晶、像一切精緻而易碎的美好”——當時柳源嘲笑說這是什麼鬼說法,同桌女生表示你懂個屁,現在柳源想要給老同學打個電話說:“我懂了,我見到實物了。”
剛出浴的“古代貴族”肯定不知道柳源腦子裡過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眼睑低垂看了一眼某人暴露的隐私部位,撩起毛巾擦着頭淡定無比地路過柳源,推開廁所的門,穿過盥洗室走出去,聊家常的口氣道:“霜意姐,小源尿不盡,頂上有些紅腫,考慮包/皮過長造成清洗不徹底有感染,讓我媽看看吧……”
柳源想:這是什麼鬼衛浴三分離構造?不不不,不應該想這個,應該是老子要把這位美如琉璃的“古代貴族”給摔了,摔成粉碎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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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歲的柳源第一次回老家,擁有了一個漂亮的生殖器官頂部外形,還擁有了一大票親戚,這些親戚裡最讓他“惦記”的就是小姑婆家“跳古典舞”的兒子燕君池。
因為這位表舅不小心地關切,自己被迫參與了手術,還差點被迫套上了裙子。
“你小表舅早前的舞蹈服,黑灰漸染的顔色又不顯花哨,多好看啊……”柳霜意和小姑婆就算了,家公、家婆也說挺好,講總比穿上褲子怕摩擦橫着學螃蟹走路好,穿裙子自在。
柳源扭頭不幹,甯願學螃蟹橫着走,也要維持尊嚴。
由于手術中不肯躺下還要觀摩過程的事情被大家笑話好一陣兒,柳源更“沉靜”了。
術後第二天,被脹痛弄醒的柳源,橫着從房間走出來,半躺半坐着在亮一柱的寬房檐下看月亮。
四合院子很有年頭了,院兒裡的小花園被兩位老人家照顧得很好,由于是大家庭住一塊兒,另一個院兒和這邊院子是寶瓶形狀的月洞門連接,柳源躺着的方向正好朝着洞門處,瞧得見那邊一叢修竹在月光下泛着銀光。
那邊院子住的是小姑婆和她的上門女婿,老母親說他們倆都是人民醫院捉刀的醫生,幾乎不着家,燕君池這個好大兒在省舞劇院工作,常駐省城回來也很少,這回遇見很是幸運。
柳霜意太喜歡這個弟弟了,還無不得意地問柳源:“你表舅的顔值怎麼樣?”柳源很是認真戳她道:“比你所有演對手戲的對象都好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