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君玉坐到桌邊,端起她給自己煮的醒酒湯,被濃厚的熱氣一沖,她腦子裡的那團漿糊仿佛又開化了幾分道:“無妨,自家人叫什麼都可以。”
孟鸢忍不住道:“老爺,老爺,公子明明才十八歲,卻偏偏要加個老字,恐怕翻遍整個京城,都找不到一個這麼年輕的老爺吧?”
榮發撓了撓頭道:“其實我也不大習慣。”畢竟在她眼裡,小姐還是小姐。老爺這個稱呼,她隻叫過孟老爺,也就是自家小姐的爹爹。現在讓她叫小姐‘老爺’,就好像父女倒錯了一樣。
郦君玉被兩人的話逗笑,道:“既然不習慣,那私下裡你們就繼續喚我做少爺吧。”
“好嘞!”孟鸢和榮發利索道。
郦君玉喝完醒酒湯後,人也清醒了不少,從懷裡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紅封,遞給了孟鸢和榮發道:“這一路過來也辛苦你們兩個了。”
“這賞銀拿着,去扯幾尺布料做身好衣裳,剩下的就拿去買些自己喜歡的東西吧。”
孟鸢和榮發歡歡喜喜将紅封收下,當着郦君玉的面就叽叽喳喳的讨論起明天要去街上買什麼。
看着兩人打鬧,郦君玉腦中靈光一閃,自己何不找一個貼身的人來做她的‘妻子’,就像映雪一樣。如此既能隐瞞住自己的身份,又不至于耽誤她人……
眼下要論貼身又可信任的人,無非就是她眼前的榮發和孟鸢。
榮發自小和自己一起長大,是自己再信任不過的人,但她做事粗犷,不夠心細,常常顧頭不顧尾。扮小厮在身邊侍奉尚且可以,然若是讓她去與那些官夫人打交際,鬥心眼,恐怕不用兩三句話,馬腳就漏出來了。
而孟鸢,雖跟在自己身邊不久,但這幾個月來,她既聽話又懂事,成長的很快。初來還是怯懦膽小的模樣,如今應對那些外人已經有幾分遊刃有餘了。日後若能再稍加教導,才智決不會輸于映雪。
可人心難測,僅憑數月的相處,她還是難以徹底相信對方,并将自己的秘密交托給她。
如此細思下來,兩人竟都不合适。郦君玉好不容易才想出一個辦法,又隻能暫且作罷。
折騰了一天,又是殿試,又是遊街,此時的她已是疲憊至極,坐在椅子上都忍不住用手支着腦袋,眼皮不自覺的耷拉下去。
孟鸢看她閉着眼睛,還以為她睡着了,連忙暗示榮發放低聲音,不要打擾到公子。
“公子睡着了?”榮發小聲問道。
“應該是吧。”孟鸢話音未落,就見郦君玉的眼皮動了動。
應是還未睡熟,孟鸢見狀,連忙走上前去,輕聲勸道:“公子若是累了就進卧房休息吧,外面風大,容易着涼。”
郦君玉一下驚醒過來,又想起自己剛才想要做的事,支使道:“榮發你去給我打些熱水來,我洗個澡再去睡覺。”
她有些小小的潔癖,在外行走了一天,入睡前必然要洗個澡,否則就會覺得自己身上又髒又臭。
“好嘞。”榮發早知道公子一定會要沐浴,所以提前叮囑廚房的竈上留了一鍋熱水,此時隻要去提過來就行了。
雖然郦君玉隻支使了榮發一個,但孟鸢自作主張也跟着榮發去了。
兩人跑了兩趟,就将郦君玉沐浴所用的木桶灌滿了熱水。
“沒有其他事,你們也下去休息吧。”郦君玉脫下外衣,對兩人說道。
榮發會意,轉身就要走,卻見孟鸢停留在原地,鼓足勇氣說道:“讓我來侍奉公子洗澡吧。”
郦君玉和榮發齊齊一驚,郦君玉更是連原本濃烈的睡意都消失了。
孟鸢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沒有發現兩人的異樣,扭捏的說道:“我聽俞家的下人說,她家公子每次洗澡,身邊都有人侍奉着。我身為公子的侍女,也應當盡自己的職責…”
郦君玉忽然覺得有點頭疼,孟鸢聽話歸聽話,但是不管誰說的話,她都愛聽,這就有點麻煩了。
她給榮發遞了一個眼神,榮發立馬解圍道:“俞家公子是俞家公子,我們家公子沒有這個規矩,我們還是趕緊走吧,别耽誤公子休息。”
她一邊說着,一邊拽着孟鸢向外走去。孟鸢還想說什麼,卻被榮發捂住了嘴。
等兩人走後,原本波浪不驚的郦君玉生怕孟鸢會去而複返,連忙将自己房内的門窗挨個牢牢反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