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成帝給各宮分了貢茶,萬朝霞于是領着秦靜蘭前往各宮送茶,按着規矩,萬朝霞先去了慈甯宮,皇太後去年出宮禮佛,并不在宮裡,乃是宮裡的掌事嬷嬷收下貢茶,從慈甯宮出來後,萬朝霞轉道又來到坤安宮。
中宮統領六宮,隻是如今景成帝的後宮隻有吳皇後一人,平日這個時辰,各宮掌事正向吳皇後回禀宮内庶務,萬朝霞去時,掌事們還未散去,坤安宮的小太監便将她請到偏殿。
她剛坐下,就見有人進來了,萬朝霞擡眼一看,不禁笑道,“你越發不愛出門,上回在南陽殿祭拜先皇,怎麼沒見你露面呢?”
來人正是坤安宮的奉茶女官,名叫齊春,她比萬朝霞略大兩歲,原是中宮從娘家帶來的陪嫁丫頭,進宮幾年後,升任成坤安宮的奉茶女官,兩人時常奉命給帝後傳話,自然就認得了。
齊春說道,“我前些日子病了,挪到西三所将養,剛回來沒兩日。”
宮裡的太監宮女病了,為免過了病氣給他人,多數要挪到西三所養病,待到病愈後方才能回來伺候,萬朝霞聽說她身子不爽利,細細打量她,說道,“怪不得瘦了呢。”
齊春又望着秦靜蘭,她疑惑的說道,“這位怎麼看着有些眼生?”
萬朝霞對她引薦,“這是靜蘭,你也知道我明年就要出宮,到時乾明宮奉茶處就要交到她手裡。”
先前齊春一直在西三所養病,她對乾明宮新調來的女官并不知情,因此笑道,“往後要長相處,妹妹多來坤安宮走動。”
秦靜蘭輕輕點頭,隻對她問好,卻并未開口多言。
那齊春又和萬朝霞說話,她得知今年新進的貢眉隻分得七斤給坤安宮,搖頭說道,“這夠什麼呢,我們娘娘隻喝貢眉,去年分到咱們這裡有十五斤,今年隻有七斤,竟少了一半。”
萬朝霞擡眼看她,說道,“你不看去年得了多少,今年又得了多少?今年的一等貢眉攏共才二十斤,皇上一點兒也沒留,全分給了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和太子,餘者别一片茶葉都分不到呢。”
“這也是沒法兒,我那裡還一斤都沒有呢。”萬朝霞說道。
正說時,外頭有小宮女來傳話,各處的管事已散,齊春便陪着萬朝霞一起進到内殿。
那吳皇後坐在西窗前,她發髻上隻插戴着三兩支金钗,看起來不甚華麗,坐在吳皇後下首的是太子妃蔣氏,她與太子大婚後,與吳皇後一同協理後宮庶務。
吳皇後見到萬朝霞來送茶,問道,“太後宮裡送了沒有?”
萬朝霞答道,“已送去了。”
說罷,她親手捧着裝盛茶葉的盒子給吳皇後過目,“今年福建天旱,茶農的收成減産,一等貢眉得了二十斤,皇上吩咐皇太後十斤,皇後娘娘七斤,太子三斤。”
吳皇後連呼不妥,“皇上宮裡怎可不留?”
萬朝霞回道,“回娘娘,皇上說了,他不常喝貢眉,去年還有剩下的陳茶,今年的新茶就不留了。”
“這可使不得。”吳皇後轉頭看着齊春,她道,“你将本宮的份例均兩斤送到太後宮裡,再送一斤到皇上宮裡。”
說罷,她語重心長的對萬朝霞說道,“雖說皇上不常喝貢眉,可本宮記得有幾位朝中大臣愛喝,皇上又時常賜茶,乾明宮裡怎能不備些呢?本宮這裡也有去年剩的舊茶,再者還有别的貢茶進京,哪裡就要分皇上的份例呢。”
一旁的齊春稱是,萬朝霞低眉不語,她奉命送茶,餘者她也管不上。
而太子妃則站起身,她對吳皇後說道,“殿下素來不喝貢眉,東宮分得的三斤,臣妾做主,分出一斤給太後,再分出一斤給母後。”
吳皇後笑道,“不過是一些茶葉罷了,别送來送去,你們自己留着,今年縱然少喝幾斤也不礙事,明年還會有的。”
太子妃隻得應下。
萬朝霞将茶葉送到坤安宮,又要往東宮去,太子妃說道,“我帶回去便是,何苦要萬女官多跑一趟。”
萬朝霞恭敬的說道,“禮不可廢。”
太子妃見此,不再多言,時辰不早,太子妃還需告辭回宮,萬朝霞正好随同一起去東宮,送上東宮的份例。
将各宮的茶葉一一送到後,彼時已近正午,回宮的路上,隻有萬朝霞和秦靜蘭,秦靜蘭問道,“分送供茶還有這些講究?各宮分得多少都有舊例可遵循,我以為是供茶院的差事,為何會打發我們分送呢?”
萬朝霞與她分辨其中的道理,“皇室的貢茶有多種,各宮貴人的口味不一樣,像是今日的貢眉,按照舊例,每年太後宮中得二十斤,皇上得十八斤,皇後得十五斤,餘者人等,分得各不相同,每年縱然因産量不等,也不過一兩斤的差别,像是今年這樣銳減,卻是甚少有的情形。”
秦靜蘭神情專注,她問道,“我看過咱們奉茶處的冊子,咱們宮去年似乎沒有留這麼多貢眉,值房那個五彩如意盒裡剩下的約莫隻有半斤。”
萬朝霞沒想到秦靜蘭竟如此用功,連奉茶處的登記的冊子都看完了。
“皇上甚少喝貢眉,去年得的十八斤,大多賞給皇子公主并王公大臣,我們隻留了五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