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秦靜蘭調到乾明宮的奉茶處,沒過幾日就适應了這裡的差事,她雖有些沉默寡言,難得的是會讀書識字,小時候還在家裡學過茶藝,因此很快就能上手。
再一則,秦靜蘭來後,萬朝霞也能出宮回家探親了,某日,高長英出宮回家,順帶打發他徒弟到萬家傳話,終于,到了回家探親的日子,萬朝霞起了個大早,還特意擦了脂粉,見了誰都眉開顔笑。
她先領着春雨等人回到奉茶處的值房,不久,有小太監來送泉水,萬朝霞瞧着秦靜蘭細細查驗泉水,又在冊子上記下名字,隻因萬朝霞今日擦了脂粉,故此春雨在裡間清點茶葉等物時,萬朝霞并未靠近,以免茶葉沾染了她身上的脂粉香味。
臨走前,萬朝霞從腰間取下一把鑰匙,她遞給秦靜蘭,“奉茶處就交給你了,晨起卯時開門,晚間戌時落鑰,人走時值房不留星火,這些都切莫大意。”
秦靜蘭接過鑰匙,她低聲答應,并未多言。
萬朝霞又對彩月等人說道,“我後日回來,這兩日要聽你們秦姐姐的話,若是叫我知道有誰趁我不在就偷懶,我是不依的。”
彩月笑道,“放心吧朝霞姐,我們奉茶處的人都省心着呢。”
萬朝霞也跟着一笑,這話倒是,她來奉茶處三年,先前榮養的嚴嬷嬷,去年新來的阿若,還有剛來的秦靜蘭,姐妹之間相處都很和氣,便是偶爾拌幾句嘴,也很快和好。
“你來奉茶處的日子比我還早,你秦姐姐初來乍到,有事情你多幫襯着。”
“我曉得呢!”彩月說道。
快到景成帝上朝的時辰,今日輪到彩月和芬兒當值,彩月說道,“朝霞姐,天快亮了,你動身吧,早些出宮,也能早些回家見到親人。”
萬朝霞淺淺一笑,提起她的小包袱,便出了角門。
且說萬朝霞離開乾陽宮,在通往宮外的長街上,能看到成群結隊的粗使宮女和太監,他們住在宮外的景山,每日天還未亮就進宮幹活,直到夜幕方才能出宮歇息。
天蒙蒙亮時,萬朝霞來到司薄處挂名,一大清早,司薄處并不忙,隻有幾個小宮女在打掃,萬朝霞找到值班的女官,女官發給她一個号牌,又囑咐她回宮的時辰,若是晚歸,是要挨罰的。
發送号牌的女官年齡不大,長着一張圓嘟嘟的臉,她瞅了萬朝霞幾眼,問道,“靜蘭在你們乾明宮做得好嗎?”
出宮的名單早就發給司薄處,她顯然早就知道萬朝霞是乾明宮的人,萬朝霞聽她問起秦靜蘭,詫異的說道,“你認得她?”
那女官露出憨乎乎的笑容,她說,“我怎麼不認得?她以前和我同屋,我叫小容,你回去說起我的名字,她一準兒就知道。”
萬朝霞笑道,“她在乾明宮過得挺好的,你有話要帶給她嗎?”
别看都在宮裡當差,乾明宮距離司薄處甚遠,想來小容猜到她和秦靜蘭再難見面,于是搖頭說道,“我沒話要帶,隻要她在乾明宮過得好就成。”
萬朝霞不再多言,她收好腰牌,向小容道别,走出司薄處。
司薄處離着崇華門不遠,萬朝霞又走了小片刻,便出了皇宮,她剛踏出宮門,就見晨霧中停着一輛烏蓬馬車,馬車前站着一個人,正是梁素。
梁素看到出來的萬朝霞,幾步走到她面前,接過她手裡的包袱,說道,“一路可還順遂?”
萬朝霞有些驚訝,她以為她爹會來接她,沒想到卻是梁素,她道,“我都很好,今日不是朝官休沐的日子,你怎麼來了?”
梁素說道,“我接你回家就去衙門,上車吧,萬叔還在家裡等着呢。”
趕車的是老趙頭,他見到傳聞中在宮裡當差的萬姑娘,好奇的打量她,老趙頭把小闆凳放在地上,問道,“能上得去不?”
萬朝霞謝過老趙頭,馬車挺高的,梁素扶了她一把,讓她踩着闆凳上車,梁素為了避嫌,和老趙頭一起坐在馬車外面。
馬車搖搖晃晃,坐起來并不舒适,萬朝霞倒是沒有抱怨,她迫不及待的打起簾子往外看,時辰尚早,不過茶寮酒肆已開門迎業,路邊人來人往,叫賣聲不絕于耳,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這時,隻聽梁素回頭問她,“我想着你一定還沒用早飯,離到家還有一段路呢,要不要吃些東西墊墊肚子?”
萬朝霞想了一想,認真的說道,“别得都好,就是想吃油炸糕。”
小時候她哥哥萬柯常常撺掇着讓她向爹娘要錢買零嘴兒,偶爾她爹娘纏不過,會打發他們幾個銅闆,她哥哥就領着她去買油炸糕。
可惜進宮沒多久,她哥哥一場急病走了,想起早逝的哥哥,萬朝霞鼻子一酸,眼睛裡忍不住湧出淚水,坐在外面的梁素心思細膩,他聽到萬朝霞輕微的抽氣聲,微微側頭看她,他見萬朝霞默默垂淚,悄悄遞給她一塊手帕。
萬朝霞怔了一怔,她接過梁素的手帕,又望着梁素的背影,他已經扭過頭,就好像什麼也沒看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