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扇在邊上聽得明白，點點頭道：“原來如此。那天葉少俠匆忙離開，想來也是為的這事？”

葉開道：“那倒不是。當日丁家傳信叫小丁回去，我本打算送她到渡口，無意中聽見有人說起附近有水匪出沒，就多送了她一程，這件事還是在路上聽說的。”

路小佳問道：“丁家叫她回去，可是出了什麼事？”

葉開抛個眼神給他，示意他無需擔心：“說是大小姐歸甯，有要事與弟妹們商議，具體何事信中未寫。你要不要也回——”

“先把眼前的事解決，”路小佳打斷他，“救人要緊。”

宅院分三進，外面的院落與常人的住所無異，葉開是在中院與女人交的手。她嘴緊得很，什麼也不肯說，不過葉開事先簡單看過，中院不像是藏人的地方，被擄來的姑娘多半關在内院。于是，葉開留下守着女人，路小佳和羅扇進内院去尋姑娘們的關押之處。

許是覺得這地方已足夠隐秘，暗室并沒有藏得很深。他們沒費多少功夫就打開了門，裡面十二個姑娘鹌鹑似的擠在一起瑟瑟發抖，連日積累的恐懼在看見路小佳手中的無鞘劍時達到頂峰，房間裡霎時迸出的尖利哭叫，險些把屋頂掀開。

羅扇趕緊上前連哄帶勸地安撫。路小佳向來對哭泣的女子最沒耐心，也不擅長應付，索性退出來，溜達到院子北邊的書房。他對看書沒什麼興緻，随意從書架上抽出兩本，翻幾頁又放回去，擡手去夠上面一排的書，誰料手指扣住書脊往外勾時，那本書卻如同被焊死在架上，紋絲不動。他凝神仔細查看，發現書架最上層三排皆是如此，擺的也不是真的書本，而是以假亂真的空殼。他嘗試幾番，果然找到機關，開啟後，書架移開現出後方暗門。穿過密道，看到的景象卻讓他震驚在原地。

那是十三具女子的屍首，看樣子，已經死了四五天。

本來，身為殺手，路小佳對死人并不陌生，更不會覺得恐懼，但眼前的屍體每具皆被碩大的鐵鈎穿透鎖骨吊起，沿着牆壁排得齊齊整整，活像街市裡宰殺好挂在攤頭售賣的禽畜，這讓他從心底感到不适，臉色難看至極，握劍的手上也隐隐爆出青筋。

正在這時，密道裡傳來羅扇的聲音：“小佳，你在裡面嗎？”

聲音随着腳步由遠及近，路小佳來不及阻止，轉身足尖一點，整個人擋住密道出口，将剛走進來的羅扇按在懷裡，攥着她的肩膀不讓她亂動：“别看，容易做噩夢。”

“是……死人？”感覺到路小佳輕微點頭的動作，羅扇沉默片刻，擡手在他手臂外側拍了拍示意他放開自己，“讓我看看。”

路小佳看着她穩穩按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在心裡歎口氣，松開對她的禁锢，側過身子。羅扇從他讓出來的空隙中看到裡面的情形，不由微微發抖，雙眉緊蹙，似是不忍地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目光猶如沉水。路小佳見她臉色鐵青，搖頭道：“你先出去，這裡我來處理。”

羅扇推開他要來扶自己的手：“沒事，我也不是沒見過屍體，先把她們放下來吧。”

她的動作幹脆利落，倒真不像在硬撐。路小佳放下心，幫着她把十三個姑娘的屍體放下來，略略檢查一番，發現她們除了被鐵鈎穿透的鎖骨和腿上一道劍痕，全身上下再無其他傷口。他又低頭往地上看了一會兒，說道：“她們是被人活活放幹了全身的血才死的。”

羅扇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地上數道寸許深的溝槽，底部呈深褐色，正是鮮血幹涸後留下的痕迹，血槽延伸的方向是密室的最中央，盡頭沒入一塊石闆下方。她說：“我倒要看看這下頭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眼看她抽出峨眉刺就插入石闆縫隙，路小佳趕緊攔住她，皺眉道：“給我吧，下頭保不準藏着機關暗器，小心把你戳成篩子。”

他将羅扇的峨眉刺拿在手中，手腕輕轉，使巧勁兒撬開石闆。倒是沒有飛出來的暗器，夾雜在紛紛而落的灰土中撲面而來的，是刺鼻的血腥。氣味從一個碩大的藥爐中傳出來，散落在藥爐四周的，還有如山的累累白骨，足有七八十人之數。

看到這一幕，羅扇眼中的冷意已是異常攝人，忽地從路小佳手裡抓過自己的兵刃，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