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江總舵的水寨位于鄱陽湖，下設黃河、淮河、岷江、烏江、洞庭與太湖六個分舵統管各大水系勢力，每個分舵又各置堂口若幹。此地隸屬洞庭範圍，外院沒有匾額，不過路小佳在書房中找到四五封尚未銷毀的書信，從内容來看，這裡原是洞庭分舵五堂中專司情報搜集的牽機堂，自全堂上下奉分舵主之命遷至西洞庭雲深島後，這裡便徹底棄置，沒想到竟淪為如此魔窟。

葉開與路小佳對視一眼，轉向角落裡被制住穴道的女子：“姑娘既選在這裡殺人藏屍，應是對此處機關暗室極為熟悉。我聽方才三個水匪喚你堂主，想必你便是牽機堂主刀揚袂？”

女子眼神略有閃爍，卻對葉開的問話置若罔聞。這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模樣看得羅扇大為光火，揮開路小佳有意無意攔在她身前的手，直奔過去，伸手在女子全身摸索片刻，翻出枚小巧的令牌。

仔細看過背面紋飾，羅扇冷笑：“這是洞庭分舵的令牌，執此令者，方可随意出入洞庭水寨，曆來僅為堂主所有，翻浪紋以玄青着色，正是牽機堂的标識。刀堂主，你既敢做下這些罪孽，怎麼，連自己的身份都不敢認？”

路小佳觑着女子隐隐發白的臉色，抱着無鞘劍翻身坐到窗台上，懶洋洋開口道：“不認也沒關系，那三個水匪還在竹林外候着呢，叫過來對質兩句，自然水落石出。”

女子不由擡眼看他：“路小佳，你好端端做你的殺手，我們綠林中的事，與你有什麼相幹？”

這便是承認自己的身份了。路小佳揚下巴點點羅扇，好笑道：“你們若沒有把主意打到這位姑奶奶身上，那确實跟我沒什麼關系，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葉開歎口氣，接話道：“就算與他無關，還有我呢。刀堂主也許有所耳聞，我葉開最喜歡的，就是管江湖上的閑事。”

刀揚袂感歎自己流年不利，無意中招惹上這幾個狗拿耗子的家夥，沉下心來道：“既如此，悉聽葉少俠發落就是，反正人證物證俱在，我也沒什麼好抵賴。”

方才還咬牙沉默以對，轉頭就供認不諱，這态度轉變着實有點令人迷惑，但路小佳一眼看穿她的企圖：“你知道我們不會輕易殺你。你是牽機堂的堂主，按連江的規矩，即便有罪，也應交由分舵主審問處置，可我聽說這位青蓮仙子彭元芷護短得厲害，恐怕進了洞庭水寨，殺與不殺，罰與不罰，就由不得我們這些‘外人’了。”

說完，他揀出兩封書信，指上運力，将輕飄飄的幾張紙送到葉開面前。葉開接過仔細看罷，在刀揚袂身邊蹲下，将信上的落款時間指給她看：“九個月前，彭舵主命牽機堂舉家搬走，随後你便開始作案——我查看過起出來的屍骨，第一批遇難者的死亡時間剛好可以追溯到九個月前。如此巧合，究竟是刀堂主萬事俱備隻欠這股東風，還是牽機堂的遷徙，本就在你的謀劃當中？”

刀揚袂笑起來：“你猜猜看？”

見她歪着頭笑得有恃無恐，羅扇掣出左袖中的峨眉刺，挑起她的下巴：“他們兩個不是綠林中人，不方便動你，我可沒這個顧忌。戕害無辜性命罪大惡極者，道上人人得而誅之，你也猜猜看，我就是三刀六洞直接送你歸西，彭元芷敢不敢找我的麻煩？”

或許近百條花季少女的人命讓刀揚袂心中始終有點驚惶難安，抑或是皮膚劃開的痛楚和流下的鮮血令她切實感受到危險，竟下意識想往後退。

但哪裡有退路呢？不算面前的羅扇，還有退到門口的葉開和斜坐窗棂的路小佳，每道出路都堵得密不透風，就算她未被制住穴道，也絕跑不出半步。

她蒼白的眉頭皺成川字：“你究竟是誰？”

羅扇冷笑，手中峨眉刺沿脖頸向下滑動，倏然刺入她胸口。

兩寸深的傷口雖不緻命，卻淌血不止。羅扇拔出峨眉刺，把壓抑着悶哼的刀揚袂從地上粗暴地薅起來，回頭朝路小佳看看：“過來搭把手。”

路小佳順從地跳下窗台，從她手中接過刀揚袂，反剪雙手扣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