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對他們的關系很是關鍵,淩月認真地道:“這麼晚才來這裡,是因為我在苦惱,究竟應該如何妥善處理與陛下的關系,譬如必定要面對的納妃之事,我既不願犧牲自由留守後宮,又如何能讓陛下為了我守身如玉?”
“可以。”
他目色灼灼凝視着她,沒有猶疑地回答道。
“這麼肯定?”雖然不是沒有預料,但她還是小小地吃了一驚,“陛下不需要慎重考慮一下嗎?”
“沒什麼要考慮的。”他摩挲着她的面頰,神色清朗如許,“此事我在登基之時便已想好,我不會将你困在後宮,亦不會讓你做任何違心背願之事,無論百官如何非議,都不會折轉。”
“我太清楚你的心志,又如何能忘記母妃的前車之鑒,納妃之事我本就從未想過,何況你我懷抱着共同的願景,如今天光既明,我更不會成為你的阻礙。”
她出征河東,女将之名已從京師遠播至邊關要地,對來日推行官制改革大有裨益,而他鎮于皇城,業已與朝中近臣商更官制律法,國子監的女子學堂會在來春建好,自第一個女武狀元橫空出世而始,女子自由參加科舉,入仕為官終會成為現實。
“待我們願景達成,海晏河清之時,索性我便不再坐這帝王之位,到時你想做什麼,去何處,我都陪你。”他将額頭貼上她的額間,吐息溫熱,“隻要,能常常見到你,這樣和你說說話,我便别無所求了。”
他的聲音并不激蕩,隻如流淌的清池,低吟的風葉,卻已足夠動人心魄,惑人心神。
他既能為她做到這一步,那麼她常來見他,哪怕是夜半時分,又有什麼不可?
淩月眼眶微濕,擡臂圈住他的脖頸,心緒起伏道:“陛下不怕我恃寵而驕,太過放肆?”
“我隻怕,你不夠放肆,”他的手掌貼在她的後腰,因為她方才的回拒,未敢再進一步,聲音卻不由喑啞了些許,“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哪怕,是要我的性命,或者,這片江山。”
淩月目色驚詫,連忙踮起腳尖,抵住了他的口唇,輕啄一下才往後退開:“陛下慎言。”
他一忍再忍的防線被她輕易沖破,江風之呼吸驟沉,擡掌托過她的後頸,俯身吻上了她的櫻唇。
淩月來不及退,便又被那股力道擁着往前。
仍舊是柔軟如雲的觸感,卻不複曾經的如冰沁涼,他的唇瓣一點一點地厮磨着她的,沾着微醺的酒香,細膩溫潤得讓人沉醉,很快在彼此身上撩起一陣熱意。
他吻得很是仔細,綿綿密密猶如落下的春雨,好似永遠不會止息一般,所以盡管他極是溫柔,卻也讓她有些招架不住。
“唔……”
淩月任他予取予求,頓時聲息如浪,隻覺得頭腦暈暈乎乎,就連呼吸都快被那股熱潮吞沒,她擡手輕輕抵在他的頸側,偏過頭喘了喘氣。
可才方停了片刻,他迷離的目光掠了過來,蠱惑不已,溫熱的指尖在她下颔不住摩挲,再次誘引着她,與他交磨着還未徹底平靜的呼吸,于是撲窗而入的冷風,也無法緩和迅速過熱的空氣。
唇舌愈加深入地品嘗着那瓣豔麗的花朵,好似久旱的土壤,在汲汲渴求着花瓣上清冽的甘露,無法餍足。
她仰着頭,緊緊環住他修長的脖頸,他的手掌托着她纖巧的腰身,指尖随着身體的輕移微微遊走,隔着披襖,卻仍能感受那份湧動的熾火。
溫度上升,連呼吸都變得滾燙無比,淩月身體如水癱軟,手臂無力地滑至他的肩側,江風之氣息亦是紛亂,幾乎無法把持燎原的渴望,就在神智快要燒成灰燼的時候,他終于放開了她的嘴唇,伏在她的頸邊低聲喘息。
淩月綿軟地靠在他的肩頭,明明是這樣細膩溫存的觸碰,卻讓她幾欲融化般全身脫力,她被他的雙臂穩穩圈着,才不至于腿軟栽倒,此刻她該慶幸窗戶洞開,夜風寒涼,才将燥熱的思緒散了一散。
相比于與他的并肩而戰,此刻全身全力的依靠更讓她切身地感受到那股堅實沉穩的力量,那般真實溫暖,那般讓人心安,往日的萬千酸楚流轉于她的心頭,讓她的心髒被濃重的感慨和歡愉填滿,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像他一樣将腦袋埋了下去,聲音顫動地道:“我好高興,我的殿下真的康複了。”
她叫他,殿下。
江風之神魄蕩漾,好似在蓦然之間,與她一同溯回了往日的時光。
他雙臂收緊,擡首凝視着她,嗓音極是溫柔:“我每一日都在慶幸,慶幸我遇見了你,我的……阿月。”
他眸光深邃,在她的額心落下一吻。
随即,他将她的手臂繞上自己的脖頸,俯身從她的膝下撈過,攔腰将她抱了起來。
“陛下——”淩月猝不及防輕呼一聲,連忙環緊了他的脖子。
“這件事,我已經想做很久了。”
他唇線輕揚,調轉方向,抱着她穿過兩側灼灼盛開的豔麗紅燭,曼妙飄舞的彩綢紗簾,朝大殿裡側走去。
滿室幽香旖旎,淩月打了激靈,再次清晰地意識到身處何處,又見他往床榻的方向邁近,不由有些慌亂:“陛、陛下……我們是要……”
江風之本是想将她抱離寒風撲朔的窗台,來到殿中,眼下感受到她身體的驟然緊繃,順着她的視線一望,便也領悟了她話中之意,亦不免有些面熱。
他步履驟停,垂眸注視着她,見她臉頰通紅如同幾欲滴水的春桃,嫣紅的眼眸中亦蒙着一層水霧,濕濕漉漉撩魂攝魄,心念一轉,卻是按捺不住有些悸動。
他腳步折了方向,抱着她回到窗邊,長指一挑,便将案上的酒壺勾在掌間,這一次邁步,便是徑直穿過花紋缭美的地衣,掀開氈簾,走向了羅幔垂雲,月燈高懸的龍榻。
淩月被他輕輕放在床沿,她撐着胳膊,就着月燈搖搖晃晃的清芒,偏頭瞟了一眼裡側蟠龍飛鳳的鴛衾,手指不由抓緊了身下的錦茵。
“陛下……”
酒壺被擱在床頭的禦案上,江風之坐在她的身側,安撫地将她的指節握在掌心,輕聲問:“害怕麼?”
淩月回望着他染上淺霞的耳廓,碎光隐動的墨眸,竟鬼使神差地搖了搖頭。
他彎起唇角,連眼眸都盛滿醉人的笑意,餘暇的手掌缱绻地輕撫着她的臉頰:“今日……是我的生辰。”
這樣的氛圍裡,淩月頭腦有些發懵,恍惚想起今日還未像他曾經那般在私下表達祝賀,便脫口道:“生辰快樂,陛下。”
江風之忍俊不禁,失笑道:“隻是這樣麼?”
“賀禮我已經獻過了,陛下。”淩月因他的揶揄眉毛豎起,理直氣壯地提醒道。
江風之笑歎一聲,輕捏了捏她的臉頰,神色很是洞明:“你去河東并非全然為了我,不是麼?”
淩月咬了咬唇,沒有出聲。
他這句話倒是沒有說錯,她平定騷亂,全然是出自自己的所願,欲将女将之名遠播邊境,從這個角度來說,她所帶回的古劍,嚴格來說,隻能算順道借花獻佛。
明白了他不滿意的緣由,淩月慢慢回轉偏移的視線,試探問道:“那……陛下還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