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剛倒地，疾風又起，是海東青伸長利爪朝他俯沖而來，他驚恐閉上雙眼——

“啊——我的眼睛！！”

伴随着凄厲哀嚎，宮人們幾乎沒有間隔地同時倒地，間或砸在男人的身上，痛呼與求饒聲一時遍地而起。

宋岩置若罔聞，神色急切地偏頭尋去，隻見斜倚涼亭的女郎紅裙翩飛，光彩卓豔，一雙鳳目微微眯起，攜着醉意掠過眼前七零八落的景象，緩緩移至他的面龐，有些虛弱地彎唇一笑。

“多謝宋統領相救。”

宋岩眉心一動，一面上前行禮，一面小心地擡眼打量着她：“長公主殿下，您沒事吧？”

江舒雅揉了揉太陽穴：“當然有事。”

話音方落，神武軍副将帶着一隊禁軍步履匆匆地迎上前來，擡眼掃過地上求饒的宮人和黑袍男子，目色微變，連忙命禁軍将那幾人圍住，跟着跪在大統領身後：“臣護駕來遲，請長公主降罪。”

“降罪就免了，”長公主身姿虛浮地扶着涼亭，面有餘悸地道，“純妃聯合禦史台的公子對本公主下藥，意圖用強，若不是宋統領訓練的神鷹發覺了這裡的情況，本公主已遭歹人毒手，你們立即押送歹人去禀報父皇，将罪人純妃拿下。”

“是，公主殿下！”

宋岩沉着臉剜了那幾人一眼，又有些擔憂地望了望長公主，正好見她晃了晃身子，朝他擡起手臂：“宋統領，勞煩搭把手。”

他未及多想，當即疾步上前，讓長公主攙扶着他的小臂，又揚手朝禁軍吩咐道：“長公主身體不适，你們先去禀報陛下，我将長公主送回鳳陽殿便來。”

副将恭敬應諾，很快便将人帶走，少頃，柳心亭畔便隻剩下兩個相靠的身影。

宋岩垂眼凝視着長公主不穩的腳步，有些遲疑地道：“……公主殿下若是不介意，臣可以施展輕功，将您即刻送回鳳陽殿内。”

江舒雅輕輕搖了搖頭，緩聲道：“本公主還有些頭暈心悶，想吹吹夜風，可否勞煩宋統領帶我到殿頂坐坐？”

宋岩急言道：“殿頂風大，長公主玉體如何——”

江舒雅認真地凝視着他，低低的嗓音有些許滞澀：“有勞宋統領了。”

宋岩無言地看了她片刻，擡手圈住她的腰身，正色道：“臣失禮了。”

說罷，他運氣一提，帶着她接連幾個縱身，迅疾如電地朝鳳陽殿而去。鳳陽殿離柳心亭不遠，二人很快便輕盈地落在殿頂的琉璃瓦上。

恰在此時，東面天空遙遙傳來幾道噼啪聲響，長公主怔然眺望着夜空中炸開的金色煙花，語調飄忽問道：“……是何處在放煙花？”

宋岩确認她站穩當了，才擡眼望了望，答道：“回公主殿下，是望歸樓的送行煙花。”

江舒雅點點頭，緩緩坐在了屋脊之上：“陪我看看罷。”

宋岩有些無所适從地跟着坐下，不敢靠得太近又不能離得太遠，可她似乎毫不介意，隻漫目遙望着夜空。夜靜風幽，煙花再次點亮長夜時，他忍不住悄悄望了一眼她明豔的側顔。

可眼中人忽然斂了斂眸，疑惑問道：“望歸樓的煙花，除了金色，還有朱碧之色的麼？”

宋岩聞言偏開視線，恰見朱紅碧綠的雙色焰火如星星紛揚墜落，不由面色微怔：“不應該啊，送行所用的煙花都有固定規制——”

話到一半，夜空中又升起一道碧色的煙花，規制樣式同樣不是宮廷所用，而看方位，是來自于廣運港的碼頭，他心間一凜，驟然站起身來：“望歸樓那邊出事了？”

*

一路上所遇的千羽衛寥寥無幾，不多時，江風之便率軍趕到了望歸樓前。

遙遙一望，樓宇前黑壓壓地聚集了一片兜鍪甲胄的士兵，見他們到來，圍守的士兵立即讓出一條通道，江雲霆大搖大擺地從簇擁中走了出來，調笑道：“沒想到三弟身體不好，動作倒挺快的嘛，看來你很在意她？”

江風之目色冷峭，周身顯露出一派肅殺之氣，朝前邁了一步。

江雲霆下意識往後避了避，随即想起什麼，又捏緊手中的長哨，探身威脅道：“你最好别輕舉妄動，淩月可在本王手上，隻要本王長哨一響，你就隻能見到她的屍體了。”

江風之面色沉了下去：“她在何處？”

難得瞧見眼前人的怒意，江雲霆心中很是得意：“若想救你的女人，很簡單，你江風之單獨随本王走一趟，本王便帶你去見她，能不能救下她，就看你的本事了。”

說罷，他滿臉堆笑地打量着眼前病體孱弱的皇弟，無論他這皇弟從前多麼強悍無匹，不可摧折，可那已經成為過去，眼下他早已淪為一個廢人，稍稍讓人有些忌憚的，不過是他身後的飛鳳軍罷了，隻要讓他離了飛鳳軍的保護，還不是任由自己擺布？

未等江風之回應，崔翊便已沖口而出：“殿下萬萬不可，這一定威王的陷阱！”

“不要急着拒絕嘛，”江雲霆心情愈發美麗，勸言道，“本王很講公平的，你江風之獨身前去，本王亦是一人，絕對不帶其他護衛，咱們兄弟二人各憑實力，如何？”

“殿下！”崔翊急切喚了一聲，搖了搖頭，身後衆将士亦是目露擔憂之色。

江風之卻淡淡一笑，朝江雲霆微颔首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