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柔似月光,讓淩月心間一動,擡眼凝望向他。
為了壯膽,她方才灌了好幾杯酒,身體和思緒皆攀上熱度,甚至熱得有些飄忽,好讓那些原本羞于展現的言辭動作得以借着酒意發揮出去,但她并未失去意識,她依然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要做什麼。
此刻,向來克己複禮的青年深深凝視着她,順從着她的誘引喚出柔情蜜意的昵稱,可那何嘗不是還治于她身上的溫柔震懾,他倒映燭光的眼眸中分明還存着理智,雙手緊緊扣住她的兩隻手腕,制止着她的動作。
盡管他的力氣本就無幾,她完完全全可以掙開,可她既是為了展現這幾日習得的成果,面對着的又是眼前這個人,所以,她決不願粗蠻地動用武力。
于是,淩月繼續朝他貼近,直到兩人呼吸相聞,直到他的眼眸徹底被她占據,無論如何偏轉視線也避無可避。
江風之雪色的面龐,耳廓皆如被火燎過,頃刻間燃起熱意,好似要滴血一般,他不由松開她一隻手腕,擡手覆在那雙幾欲燎原的眼眸之上,啞聲道:“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視線忽而受阻,熟悉的話語恍惚将她的記憶回溯到重逢的那一日,他驟轉防備的姿态朦胧浮現在眼前。她輕輕笑了笑,長睫一顫,恰如羽毛掃過他的掌心,繼續依賴地貼了上去:“可阿月想看殿下……不行麼?”
他的手心如有電流蹿過,酥酥麻麻無法自持,隻好收折手臂,雙掌旋即抵上她的腰肢,艱難地開口:“别再繼續了……否則,我不保證會做出什麼……”
他呼吸燙得驚人,吐息傾灑在她頰側,掌間溫度亦不似平日那般冰寒,反而很是灼熱,似有一團火在她面頰與腰間熾燒,淩月不由輕顫,呼吸緩了片刻,迷離地問道:“做什麼?”
江風之心神搖蕩,理智幾乎潰不成軍。明知不可,卻還是放任自己貼近一寸,再一寸,直至他們的唇瓣隻餘毫厘之距,隻要彼此再近一寸,雙唇便會貼上。
視線交纏,色授魂與。
就在此刻,一抹涼意幽幽貼上他的脖頸。
他垂眸靜凝着她的櫻唇,嘴角浮起一抹苦笑:“你赢了。”
淩月深深看了他一眼,迅速将抵于他頸側的青簪攏入袖中,欲要往後退開。
他的手掌卻抵在她的後腰,制止了她的撤離,低聲問道:“你明日便要這樣誘引他人?”
淩月動作一頓,遲疑地道:“……要看情況。”
“若不是我,你方才……”他眉心颦蹙,視線緊緊鎖着她,“會吃虧。”
淩月心頭依然有未散的餘熱,毫不退避地擡手覆上他的心口:“若不是殿下,我在這一步便會動手。”
江風之喉間一梗,無言地打量着她。
滿室沉寂,惟有月影共燭火輕搖。隔着衣袍的胸膛之下,倏而傳來陣陣鼓點般的心跳,淩月腦中混沌,感受了一會兒,才錯愕地移開手掌。
既已證明了自己,心中的鬥志便也燃盡,她面上一熱,後知後覺有些羞赧,思緒更加飄飄然。
“殿下……可以放開我麼?”
江風之默不作聲,視線久久流連于那張豔若雲霞的潋滟面頰,覆在腰後的長指緩緩收攏。心中有什麼欲念不斷破土而出,又被他極力壓了下去,他深深吐出一口長氣,捏着指節垂下了雙臂。
淩月慌亂地退開,隻覺得心頭燥熱,口幹舌澀,連忙抓起桌上的銀壺猛灌了一口。
卻忘了壺中盛着的是酒,許多火辣辣的酒液灌入口中,她暗道不妙,可頭腦卻變得暈暈乎乎,身子也跟着晃了晃。
江風之立即起身扶住了她的肩膀,攙着她慢慢坐在榻上:“你還好嗎?”
她感覺眼前天旋地轉,眼前太多重影看不分明,索性閉上了眼睛。
才剛松懈片刻,幾日的疲憊便一齊湧了上來,她昏昏沉沉,腦袋重得無法思考,隻好将頭靠在案幾之上,喃喃地道:“殿下……我……好困……好熱。”
“熱麼……”江風之探了探她的額頭,确實有些發燙,應當是灌了許多酒的緣故。
他眉心緊蹙,正欲去喚崔翊,手掌卻被淩月猝然握住。
她将他的手掌慢慢覆在面頰之上,微涼的觸感讓她彎起唇角,含糊不清地自語:“這樣……舒服……”
江風之身體一僵,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幽暗寂靜的月夜,隻餘他的心跳靜靜回響。
他俯下身子,靜靜地凝望着她。她緊閉着雙眼,于是他的目光終于可以無所顧忌地撫過她的每一寸臉容,不必害怕會洩露什麼讓她困擾的心緒。
因為身中劇毒,他早已習慣了壓抑自己的情感,克制自己的所需所求,能做到方才那一步,已經是一個将死之人最瘋狂的放肆。
可此刻長夜四寂,再無他人,月光如輕紗一般将他們溫柔地籠在一起,她毫不設防地依賴着他,讓他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那股貪念,又藤蔓般無法自抑地滋長起來。
他視線掠過她的唇畔,低歎一聲,終是緩緩地俯首,輕輕地,如月影一般,吻了吻她的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