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湯鍋再次沸騰,盧曉曉将羊肉端了過來,用筷子輕輕的将肉推入鍋中,然後迅速地撥弄開。
暖鍋在後來又叫做撥霞供,說的就是這鍋中的肉片如雲似霞,來回的撥弄,好似撥霞,不過那都是文人雅士的說法,這會兒盧曉曉隻管涮肉。
羊肉片薄,瞬息打卷變了顔色,盧曉曉将肉片撈起置于笊籬之上,再分裝于碟子中,遞給兩人,又示意兩人蘸料吃。
鮮嫩的羊肉被濃郁的芝麻醬包裹,入口隻覺肉質鮮嫩,滿口鮮香,讓人忍不住連連下筷。
這邊盧曉曉有條不紊地給兩人涮肉、涮菜,那邊鋪子裡來了個意外之客。
那日來挑釁的小娘子又來了!
趙杏花遠遠地看見來人,“娘,前兩日的小娘子又來了!”
“那如何是好?不能讓她擾了曉曉招待客人。”盧二娘子着急道。
接着又道,“你跟春芬先支應着,我上後頭看看去。”
還不待趙杏花想到主意,小娘子已行至鋪前,同時來的還有店裡的老客江大爺。
眼見小娘子擡腳就要往鋪裡進,趙杏花隻能借領江大爺入座的契機,一個錯身将兩人隔開,隻希望小娘子今日别影響鋪裡的客人。
誰知那小娘子竟跟着坐了下來,沒等趙杏花說話,江大爺便介紹道,“趙小娘子,這是我的大孫女,喚月瑤,原是在府城生活,前些日子來的城關鎮。”
“小娘子生得一副好樣貌。” 趙杏花誇贊道。
“盧小娘子可在鋪子裡?上回是我莽撞了,我來跟她道聲歉。”江月瑤開門見山說道。
小姑娘本就長得乖巧喜人,如今更是一副潛心認錯的表情,更叫人舍不得責怪了。
趙杏花連忙道,“她正在後頭招呼客人,不打不相識,沒想到江小娘子還擅廚藝。”
“不瞞小娘子,老夫早年在府城是以手藝謀生的,如今年紀大了,把手藝傳給了月瑤她爹,前些年跟老婆子回到了鎮上。”
“我八歲便跟着爺爺和爹爹練手藝了,人人都道我的手藝得到了他們的真傳,爺爺老誇盧小娘子,我一時意氣,才跑來鋪子說要切磋,擾了你們生意。如今看來還是差得遠。”江月瑤不好意思道。
原來這江大爺不是普通的老餮,先前是府城鼎豐樓的掌勺,等他的兒子手藝學成,接了他掌勺的位置,才回到了鎮上。
又說江月瑤那日從鋪子裡匆忙離開,卻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到街上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招手尋了個閑漢,買了好些盧記食坊的吃食,帶回家中。
回到家,将盧記食坊的各道菜品都細細品嘗了一番,覺得這食坊的廚子徒有虛名,每道菜都各有不足,口味偏重,賣相也遠比不上酒樓裡賣的菜精緻。
等江大爺回來,得意洋洋地把自己的發現說了。
江大爺歎了口氣,這大孫女廚藝好是好,就是太過匠氣,失了食物是讓人獲得滿足的本真。
“瑤瑤,這吃食啊,最重要的是讓人吃飽吃好了,你知道去盧記食坊的客人都是些什麼人嗎?這些人,多是些市井人家,喜歡吃些實在的、味濃的吃食,你拿鼎豐樓的要求來說事,就不合适了。”
“還有呀,你可知這盧小娘子出身鄉野,一手的廚藝沒有師承,都是自己琢磨出來的,你爹跟你如今都沒琢磨出粉絲怎麼做吧?”
新鮮食材一出來,最在意的便是這些酒樓的大廚,琢磨粉絲做法的不僅有醉香樓的李師傅,江大爺也是一早就寫了書信給府城的兒子,後來還買了幹粉絲托人帶過去。
江月瑤聞言不再神氣,說到粉絲她便充滿了挫敗感,她和她爹琢磨了好長時間,倒是做出樣子差不多的粉絲了,可是韌勁不足,極易斷開,根本做不成菜。
江大爺之後又與她說了好多,又給她說盧曉曉不足半年的時間就從路邊的小攤子開到了正街巷子的小鋪子,還與人一道開了粉絲工坊,有的本事定不隻是這幾道菜。
聽完,江月瑤越發地覺得盧曉曉了不起,十分想與盧曉曉結交,這才有了來道歉的事。
“盧小娘子在忙,如今這店裡的吃食是誰做的呀?”江月瑤好奇道,沒想到這小小的鋪子竟然還能出兩個廚子。
“嫂子,聽說上回來鬧事的小娘子又來了,在哪呢?”趙杏花剛想開口,盧二郎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大咧咧地問道。
“二郎,上回是個誤會,就别提了,給你介紹下,這是江姑娘,江大爺的孫女。”
一時間,兩個年輕人都紅了臉,一人是羞的,一人是臊的。
羞的是盧二郎,以為趙杏花給他介紹對象,臊的是江月瑤,一句“鬧事的小娘子”讓她臊得慌。
又說後院,胡二老爺和張管事吃得歡快,涮了羊肉,吃肉丸,吃了鴨血,又下鴨腸。好似各種食材隻要這麼下鍋一涮,再在芝麻醬中一滾,都能變成人間美味。
等到兩人食飽餍足,準備的食材已經吃得七七八八,兩人撐得走不動道。
“盧小娘子,快坐下歇歇,這暖鍋是太好吃了,今日找我來說的可是這暖鍋的生意?”
盧曉曉将桌上的碗碟收了收,坐了下來,道,“是也不是,我想與張管事說的是麻辣燙的生意,與這暖鍋一樣,都是将食材以肉湯涮熟,再以醬料佐之。不同的是,麻辣燙要簡單些,食材是一起煮熟的,又熱乎,又快捷,最适合在碼頭上賣。”
“這主意好,若是在碼頭上就能吃到這樣好的吃食,往後城關鎮我都多來兩趟。老張,盧小娘子這是幫你們招攬生意呢!”胡二老爺大力贊揚道。
張管事卻不如兩人想象中的興奮。隻見他斟酌着開口道,“我雖然沒吃過麻辣燙,但是今日吃了暖鍋,又聽小掌櫃介紹,也覺得這麻辣燙的生意定是極好,但是這忙我實在是幫不上。您們二位不知,這碼頭上呀,有兩位管事,一位是我,主管這裝貨卸貨之事,還有一位李管事,主管碼頭上的買賣之事,我倆并無交情。”
盧曉曉一聽,突然沒了主意,本以為十拿九穩的事情,沒想到竟突然斷了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