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禀銳覺得荒唐極了，自己好歹也是個負責王上安危的三品朝臣，現在居然和齊金林這個不着調的老頭一起在大晚上跟蹤一隻“蟲子”？！

他現在心中特别懊悔，剛才自己怎麼就鬼使神差地跟過來了？！

可看着前面一臉認真的老頭，此刻卻是不好張口說退出。就在他絞盡腦汁地想怎麼結束這場鬧劇的時候，齊金林的腳步忽然停了。李禀銳腳步一時沒收住，直接撞到了齊金林身上。他身材高大，這一下就把齊金林撞翻在地上了。

見自己傷了人，李禀銳忙伸手去攙扶被自己撞翻在地的老頭，嘴上不停地道着歉：“抱歉，老大人，是我疏忽。”

齊金林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事，扶正了被撞歪的官帽，他才不安地說：“這下麻煩了。”

“啊？”李禀銳沒聽懂他的意思:“大人，什麼麻煩了啊？”

齊金林伸手指了指前面宮殿的牌匾，“李大人可有權進入宮妃寝殿？”

李禀銳剛才光顧着想怎麼躲開這破差事了，完全沒注意自己到了何處。經過齊金林的提醒才注意到自己所在的宮殿。望着宮殿的牌匾，他抱着一絲希望問道：“那蟲子沒進去裡面吧？”

齊金林歎氣道：“進了。”

這下李禀銳也不用煩惱如何勸阻齊金林追蟲子了，因為現在即便他想追也追不了了。

那個醜蟲子進哪裡不好，偏偏進了“華羽殿”。

陵國王宮沒有王後，整個後宮就隻有一個妃嫔，那便是住在華羽殿内的郦姬娘娘。傳說郦姬曾是陵國的第一美人，很得王上的寵愛。後來不知道怎麼的，某日郦姬忽然自請封殿，與王上約定從此永不相見。

雖然王上沒有同意她封殿，但是自那以後，郦姬便很少出門了。不僅如此，連華羽殿的宮人除了領取宮内必用之物外，也都不怎麼出殿了。

自郦姬與君盈反目後，就搬離了金烏宮，來此獨自居住。一開始宮人以為她失寵了，便向從中克扣一些月銀，賺點銀錢，反正她對此也不是很在意。但是後來不知怎地消息傳到了王上的耳朵裡。王上震怒，杖斃了領頭的管事，還将全宮的宮人都發配到了苦役所，後來相關的所有的宮人更是被重新換了一遍。自那之後，再沒人敢對郦姬有任何的不敬。

現在李禀銳自然也不敢冒然闖入，隻得命人去回禀了二公子。

宮内牢所處偏僻，距離華羽殿還有很長一段路。阿塗與白澤默默地走在甬道上，宮人在其後遠遠地跟着。

自剛才侍衛禀告說最後蠱蟲進了郦姬娘娘的寝宮後，白澤便是這一副森寒的神情。阿塗不由地有些擔心，思索了半晌，她還是開口問道：“師兄，郦姬是誰？”

白澤斂了眸中的冰冷，低聲道：“郦姬娘娘是我兄長的妃嫔，也是我兄長唯一的女人。”

中原哪怕是普通氏族郎君都有不少侍妾，沒想到君盈身為一國之君竟然隻有一個女人。這着實讓阿塗有些意外。

“王上一定很愛她，可是為什麼不立她為王後呢？”

白澤看了阿塗一眼，才又開口說道：“她和母後一樣，都出身世家魚氏。我們家族人丁不盛，宮内更是隻有我和兄長兩人。為了讓我們沒那麼孤單，母後便時常讓外祖家的孩子入宮陪我們，我們也會經常去外祖家小住。

魚氏的子弟無論男女都長得極美，郦姬是兄長的表妹，兩人又一起青梅竹馬的長大，所以兄長自然心生愛慕。他很早就便向母後表明了心意，之後便由母後做主，給兩人訂了婚。那時候南川城内他們是人人豔羨的金童玉女。”

一想到曾經年少的自己追着兄長和郦姬表姐身後的時光，白澤面上的冰寒也好似解凍了不少。

“郦姬娘娘，年輕時是跳脫的性子。且為人頗為仗義，遇見不平之事總會出頭，自然也難免會引禍上身。後來在一次與他人沖突中，為一郎君所救。郎君為救她受傷，她便在鄉下照顧了郎君一月有餘。那一個月二人有了感情，郦姬回來便說要退婚。憑着兄長與郦姬娘娘的情誼，如果沒有遇到那個人，我想他們兩人就算談不上恩愛，也至少能做到相敬如賓。”

阿塗見白澤半晌沒繼續，好奇問道：“可是她要退掉與王室的婚約，想必十分不易吧？”

白澤點了點頭，“嗯，十分不易。此事不但光關乎王室顔面，更是因為我兄長心中有執念。兄長他花了十年時間等她長大，自不願輕易放手。母後也為了魚氏家族地位穩固，不同意退婚。”

阿塗：“後來呢？”

白澤： “後來魚氏輾轉打聽到郦姬心悅之人，以他的性命為要挾，最終郦姬同意嫁給兄長，但是她卻不同意為正室，隻肯當個側室。”

阿塗：“後來如此漫長的時間都沒讓她改變心意麼？”

白澤慘然一笑，“無法改變了，郦姬愛慕之人死于一場災難中，她懷疑是我兄長動的手。自那時起，兩人反目成仇，相約永不相見。”

聽完郦姬的故事，阿塗隻覺得心緒難平。

君盈那樣的一國之君，郎豔才絕不知得到過多少女郎的傾慕，可是他的心之所向，卻心中無他。郦姬呢？她不求那至尊至貴之位，隻求一人心，卻因出身世家豪閥而身不由己。大抵世間的愛恨就是這樣吧，半分不由己。

看着阿塗獨自唏噓，白澤忽然冷冷地說道：“放心吧，我與兄長不同，我絕不勉強！”

啊？什麼意思呢？阿塗還沉浸在郦姬的故事中，一時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怎麼他說的話自己一句也不懂？

白澤沒有解釋，隻是問道：“你覺得投毒之人是郦姬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