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努格拉,您還好嗎?請讓我為您治療一下。”莉亞神色關切地上前察看,使用了治療魔法,然後把自己的手帕遞給她,“如果不介意的話,請用這個吧。”
啊,太失格了,少女滿心愧疚,光顧着同依米爾生氣了,沒有第一時間察看她的情況,我可曾是聖女的繼任者之一呀!太不負責了!
依米拉克的九個頭伸長了脖子,追随着莉亞的一舉一動,用誇張的神情表現出對莉亞魔力運用的贊美,笑容略顯做作,同時還用力鼓掌——但怕惹莉亞心煩,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來。他的動作如同默劇一般精彩。
“多謝,并無大礙”,阿努格拉接過手帕,狀似波瀾不驚。
“莉亞,她隻是上火而已,不必這麼緊張。”塔蘭開口道,意味深長地看着阿努格拉。
阿努格拉猛咳了幾聲。
“她‘死亡’過一次,身體留下暗傷,又被埋在沒有空氣的地下好幾天,怎麼可能一點事沒有?”莉亞不贊同地看了塔蘭一眼,“再強大的身體,也需要養護啊。我們既然與她做了交易,就要有始有終,好好善後。”
少女神情專注地為精靈治療,她的頭微微垂着。從阿努格拉的角度看,長長的睫毛幾乎完全蓋住了那雙湛藍的眸子,細細密密,如同一層金色的霧。因為正在使用聖光魔法,少女的周身,帶着一層薄薄的光,襯得她猶如聖光教典中那粹無瑕的天使。
阿努格拉移開了視線,生起了心懷邪念之人面對清澈純潔之物時的心虛。
而少女則不動聲色地看清了精靈臉頰上的刺青,那是一個花體形式的圖騰“E”。
少女睜大了眼睛。
(注:這個世界不知為何也有26個英文字母的存在,不過是作為儀式圖騰存在。)
“莉亞小姐,這是給您的報酬,一件融煉器具。”她拿出一把匕首遞給少女,轉移了話題。
莉亞回過神,點了點頭,接了過去。匕首長約0.9蒂特(30厘米左右),輕盈得不可思議。刀身修長,深色的木質刀柄打磨得很光滑,帶着原木的紋理,皮質刀鞘與刀刃極為貼合,泛着紫紅色的光。它可以說是樸素了,卻絲毫沒有簡陋感。
莉亞左手持刀柄,右手解開金屬扣,取下刀鞘,将匕首豎在面前,眸中露出贊歎的神色:“好漂亮的刀!”
刀身是最常見的直刃型,薄而修長。上面镌刻着極為精美的羽毛紋,渾然天成,看不出任何人為鍛造的痕迹,莉亞撫上它們時,甚至沒有凹凸不平的感覺,仿佛在撫摸最光滑的綢緞。刃極窄,沒有那種鋒芒畢露的光亮,卻帶着瓷器的溫潤感,内斂着。
“它沒有名字,也未有過主人,尚末迷醉于血肉和生命的甘美,是一把好滿足的刀。”阿努格拉說,“它的能力還算有用。第一,它可以直接傷害到所砍之物的本質——哪怕對方隻是一個替身,哪怕對方是神明,傷害都能反饋到你認為你所砍到的位置身上—不過除了能注入魔力,它也隻是一把普通的匕首,傷害不大。第二,它可以在内定位所有曾經砍過的人。”
莉亞目不轉睛地看着它,把他湊到頭發跟前,手腕一翻轉,嚓的一聲,剛好切下一根金發。
“真是把好刀。”莉亞把刀握在胸前,唇角微彎,眸中盛滿了如同得到心愛飾品的喜悅,整個人明豔得連陽光都黯然失色,“一定能很好地砍掉卡提拉克和尤安的頭吧。”
黑蛇彈到了少女的肩膀上,用嘶鳴聲表達祝賀。
“戈耳彌拉說他到時候會把他們的骨頭做成漂亮的手鍊送給你,”塔蘭翻譯着,然後皺了皺眉頭,“什麼品位這是,别理它,莉亞,這條老蛇的審美比較反人類。”
“就是,應該把所有仇人的骨頭收集起來,燒制成鑽石戒指。把過去的苦難,鍛造成妝點莉亞的美麗珠寶。”依米拉克重新變回了一個頭,“為她的美貌添加更多的韻味,是她仇敵的榮幸。”
莉亞歪了歪頭,呆了一瞬,美麗的大眼睛中透出許多疑問。
“你絕對找不到女朋友,依米拉克。把仇人骨灰這種晦氣東西當作首飾,可真是絕妙的點子。”塔蘭一臉無語。而且由于你們煉金術士的存在,這個世界的人造鑽石也不是很貴重的珠寶啊喂!
“謝謝你們的好意。”莉亞回過神,“雖然我是真心希望這兩位的靈魂獲得永眠,但不至于因此……亵渎死者。”
“莉亞你願意同我說話了诶。”依米拉克特别開心。
“我們畢竟還要同行呀,請多多關照呀,依米爾。”少女說。
阿努格拉沉默了很久,随後轉向依米拉克:“說起來我還有報酬沒給你。”
“哼哼,我是内行的人,是貪婪的煉金術士,可沒莉亞那麼容易滿足喲。”依米拉克陽光燦爛地呲着牙,着實的閃了阿努格拉一閃。他的牙生得很好,說句齒如瓠犀真不為過。
“是嗎?”阿努格拉瞧着紅發男子俊朗的面容,神色突然變得很嚴肅。
隻見她慢慢地靠近依米拉克,那雙冷靜的藍眼睛久久地注視着他。一男一女近在咫尺。
“怎怎怎麼突然靠這麼近?”依米拉克吓得整個脖子都往後仰了。
“你和莉亞小姐不一樣,我可以額外加一些報酬。”阿努格拉說,“你願意讓我親一口嗎?”
“哎?哎?我,我聽錯了嗎?塔蘭,她是說親,親他一口?”莉亞無措地顫動着睫毛,耳朵紅得透透的。
“是的呢。”塔蘭淡定地回答。
依米拉克長大了嘴,仿佛變成一座雕塑。
三秒後,“啊”的一聲尖叫驚飛了群鳥,也驚飛了衆人的耳膜。
“流氓呀!你别過來!”隻見紅發青年躲在了塔蘭的身後,用驚恐的目光注視着直率表達出自己想法的精靈。
“你們人類男性怎麼這樣古闆?”阿努格拉停下腳步,一臉坦然,“若是不願,拒絕就行了。何必說得這麼傷人?”
“這很失禮!搞得我像是很随便的男人一樣!”依米拉克高大的身軀躲在相對嬌小的塔蘭身後,雙手緊緊抓住祂的肩膀,卻被後者無情拍開,“親吻這種具有特殊含義的行為,怎能當做交易的東西?你還不如說要和我共度良宵呢!”
“是我有失考慮。”阿努格拉思索了一會,“我可以額外加一些報酬,你願意和我共度良宵嗎?”
依米拉克沉默了。
“這……”莉亞纖細的手指捂住了微張的唇,卻捂不住心中的詫異。
戈爾彌拉則略帶疑惑地吐着信子,就這麼突如其來地求偶了嗎?
“我們要趕路,沒時間等待夜晚的降臨。”塔蘭說。
“其實……”阿努格拉說。
話音未落,便被依米拉克打斷了。
“你們也太小看我了吧!就這麼擅自認為我會同意這個交易了嗎?”
紅發青年滿臉怒色,氣得肩膀一慫一慫,“我再沒有節操,也不至于在小莉亞面前做這種交易吧!”
“感謝您的好意,但我們隻要我們應得的部分就足夠了,阿努格拉小姐。”莉亞走到依米拉克身前,朝精靈行了一個屈膝禮,不動聲色地把依米拉克擋在身後。
“當然。”阿努格拉似乎笑了一下。
隻聽“咔嗒”一聲,精靈面不改色地撕下了整隻胳膊,遞給了依米拉克:“我的體質很特殊,我的血肉有價無市,是很珍貴的實驗材料。”
血液從胳膊的斷面飛濺出來。
說時遲,那時快,莉亞飛身上前,用聖光魔法幫精靈女郎止住了血。
“沒有一句誇張。”塔蘭對依米拉克說,“特别好用的,你快收下吧。”
莉亞瞠目結舌,如果沒有16年來的禮儀教養,她幾乎要驚叫出來:“阿努格拉小姐,您怎麼能這樣亂來?沒有可以交換的東西,您可以打欠條呀!我雖然會治療,但技術還很不成熟,讓斷肢再生需要花費很多時間。”
“讓你費心了,莉亞小姐。”阿努格拉說,“不過止住血就夠了,我有解決的方法。”
“是嗎?那我就放心了。”把那隻胳膊包裹好,放進衣袖後的依米拉克收起了一瓶剛拿出來,顔色詭異的藥。
“這你還真不用擔心,莉亞。”塔蘭說,“她主人就是個煉金術士,還罕見地有錢又有權。她這毫不在意自己身體的毛病就是被她主人給慣出來的。”
“慚愧。”阿努格拉看了看止住血的斷臂,随手撕下一塊衣擺包裹住斷面,“主人的力量太強大了,和那位相處久了,對于病痛都有點漠視了。”
“诶,是同行呀。”依米拉克瞪大了雙眼,“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有錢有權的煉金術士……聽起來比天方夜譚還不可思議。”莉亞陷入了沉思。
“那麼我就告辭了,感謝各位的照顧。”阿努格拉揮了揮另一隻手臂,說着,一陣勁風刮來,再一睜眼,她就不見了。
“真是來去突然的人。”莉亞感歎道,“對了,塔蘭……”
“真是的,她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依米拉克“哼”了一聲,轉頭看向塔蘭,“老大,你和她的主人不是朋友嗎?那個煉金術士是個怎樣的人?會不會成為我登頂最強的對手呀?”
“他麼……是個水晶一樣剔透易碎的少年。”塔蘭說。
“哎,他把自身結晶化了嗎?真是大膽的做法,這樣很容易因為血液凝固而死亡吧,他竟然能成功?”依米拉克略顯佩服地點了點頭,“雖然完全不懂他的美學,但還是挺佩服他的膽量和技術。”
“給自己多加了八個頭的你也是半斤八兩吧。”莉亞無奈地說。
“這樣很酷呀,還方便頭腦風暴。”依米拉克說着,拿手叉着腰,一副過來人的樣子,“莉亞你還小,等你長大了就明白這種浪漫了。”
“那個,‘水晶一樣的少年’不是陳述,純粹是一種比喻的手法。”塔蘭說,“伊利德格裡斯是一位病弱的美少年,皮膚白皙清透,讓人聯想到水晶,充滿了破碎感。他的身體除了過分病弱之外,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唉?!!”紅發青年和金發少女二臉驚訝。
無他,煉金術士把自身結晶化很正常,但一個煉金術士的身體與常人無異,反而異常到家了。
“咳咳咳咳咳!”在遙遠的某處,纖瘦的身影痛苦地弓起了腰,唇齒間溢出的鮮血染紅了那如同某種幼蟲般白皙到幾乎半透明的的纖細手指。
“這具身體還是一如既往地殘破呀,”年輕的面孔神色恬靜,“隻是,為何突然分外地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