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网

繁體版 簡體版
恋上你看书网 > 權輿 > 第10章 十、池中物

第10章 十、池中物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長安城車水馬龍,繁華如舊,杜念打馬回到崇仁坊,又進了北曲。杜府門前一向算不上熱鬧,他繞過下人,獨自把馬拴進廄中,出來便碰上隋泠。

她似乎愣了一下,道:“今日碰上什麼開心事了嗎?”

聞言,杜念也頓了下,卻是問她:“看你神色匆忙,是不是府上出了什麼事?”

隋泠點頭:“今天一早就來了個少年跪在門外,求見侍郎,說要申冤。”

杜念莫名:“這兒又不是衙門,鳴什麼冤?”

“府君和郎君們都不在,他又跪在那兒不肯走,外面人來人往的太難看,我隻好擅作主張先把他請了進來。”

隋泠無奈道:“原本我想給些吃食銀錢就打發走,誰知他什麼都不肯要,隻說府君宅心仁厚,一定可以為他昭雪,便跪在院中不起來了。”

杜念一遍往裡走,一邊問:“人呢?”

“府君回來,把他帶到前廳裡去了。”

擡眼隻見大門緊閉,聽不到裡面的動靜,杜念問:“還有别人在嗎?”

“除了兩個小厮,就再沒有了。”

杜念了然,走近輕輕叩了叩門,裡面的人叫到:“進來吧。”

隋泠退後一步,守在門邊。

正堂中央跪着個筆挺的身影,破舊的麻布衣洗得泛白,漏出的手腳黝黑伶仃。奇怪的是,他的姿态并不顯得畏縮,反而在杜念從他身旁經過的瞬間擡起頭看了一眼。

他的眼眶和嘴角都有還未愈的淤痕,青中泛黃,耳後一條長長的疤痕,虬結猙獰,蔓延到領子裡。

不過一刹,這人又重新低下了頭。

“隽思回來了。”上首的杜雍光面色和藹。

“義父。”杜念在他旁邊曲腿坐下。

“這是……?”說着,杜念把目光投向那少年。

“我已叫了他起身,但他不肯,”杜雍光歎了口氣,“讓他自己跟你解釋吧。”

話畢,那人已十分有眼色地朝杜念磕了個頭。直起身不卑不亢道:“小人名叫馮順,是陳州韋刺史家的家仆。小人的爺娘都是署令家的下人,阿爺看馬,阿娘本在廚房打雜,生下我不久後就去了。署令看小人年紀合适,便給他家十郎做書童,可那韋十郎生性暴戾,不學無術,又愛飲酒作樂,經常打罵下人,這次進京趕考,因為沒有中舉的事心中憋悶,一氣之下,竟……”

他語氣哽咽,淚在地上砸出濕痕,“竟把小人的阿爺活活打死,說是帶了我們這些晦氣東西,才讓他落了榜……”

“小人懇求兩位官爺,為小人讨回公道,小人願意當牛做馬報答。”他狠狠用衣袖擦了下眼睛,再擡起頭時,眼底一片猩紅,悲怒交加。

杜念思索片刻,問他:“你說的韋刺史,可是光祿大夫蕭尚書的表親?”

“正是。”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杜念心想,可惜不知來得及不及時。

“我想,你恐怕找錯了人。”

像是始料未及,馮順有些詫異地看着他。

杜念慢條斯理,“先不論人證物證的事,隻當你講的全是實情,但一來杜府不是京城衙門,不管斷案,更不需要你的報答。再則,不論你是否聽說了坊間一些捕風捉影的話,在朝堂上,政見不和是常有的事,可下了朝,我與義父從未和人結過私怨。”

“我這樣說,你可明白?”

馮順雙目通紅,有些兇狠地看着他,他卻雲淡風輕地繼續道:“如果你是真心實意想要申冤,那我勸你還是趁早放棄吧,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拿些銀子好生把你阿爺安葬了便是。”

面前跪着的少年緊咬牙關,額角青筋一突一突跳得明顯,蓦地,他笑了兩聲,“人人都道杜宗伯清正廉明,聲名遠揚,想來是小人這等事還不夠打擾您,這便告辭。”

杜雍光隻是平靜地看着他,從頭至尾沒說一句話。

杜念卻叫住他,“慢着。”

“你說你是韋十郎的書童,那你的學問又如何?”

馮順看着他,眼中似乎重新燃起了光。杜念擡擡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指望别人替你伸張正義是最蠢最不可靠的。今年的會試作廢,最晚明年春天,朝廷便會加試禮部試。如果那時你還想為你阿爺讨個公道,我可以給你機會,但能不能抓住,就要靠你自己。”

“可是,賤籍不得……”他是沒資格去科考的,以往,馮順也不是沒有幹過替韋十郎冒名參試的事。

他看向杜念笃定的眼睛,忽然明白過來,趕緊又跪下磕了個頭,“多謝官爺的指點,小人明白了。到那時,小人一定來找您赴約。”

杜念不再多言,看着他離去的身影,朝門外的隋泠使了個眼色。

她即刻明了,跟了上去。

正廳裡重回往日的清冷,耳旁響起一道悠悠的歎息。

杜念怔了怔,轉過頭去。

“你這又是何苦,要助他脫了賤籍,可不是簡單的事。你的身份本就複雜,若是那頭起疑心,詳查起來,處境可就兇險了。”杜雍光語重心長道。

“他們恐怕早就起了疑心,春狩的事還不夠說明嗎?”

“究竟是哪兒出了問題,那個蕭家的小子見過你?”

“不是他,”杜念果斷道,“他還沒認出我。”

但京城說小不小,說大卻也不大,見過他的人那麼多,他是甯清言遺孤的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更準确地說,是罪臣之子,叛黨餘孽。

為什麼要幫馮順,他自己也說不清,不過是那個少年人的一面之詞。

同樣的陳州刺史,同樣嚣張妄為的豎子,同樣喪父含冤的少年。

他動了恻隐之心嗎,還是想得到一把刺向仇人的利刃。

但杜念善于隐藏一切慌亂又棘手的事,隻道:“義父放心,我自有對策。”

杜雍光不置可否。

杜念默了默,卻是提起:“今日太子殿下私下裡找我,說了一樁重要的事。”

他将李融提出新制的想法娓娓道來。

“……那冊子上的内容,分為三部。其一,取士之科,曰生徒鄉貢,皆由公薦。鄉貢者,由諸州學官核定,其中難免夾私行賄,貢舉中凡德行有虧,問莫能對,或曾有官司科罰者,舉主與貢舉連坐并罰。仍委禦史台加以訪查。”

杜雍光擰眉沉思。

“其二,與試者,宗親籍貫,亟需核實,有假借身份,冒籍替名等,則永不取用,牽連三族,與試者每四十人取一人即可。”

“這其三,便是加建貢院,為考試之所,依各州府情況而定。貢舉中有官員宗族、門客等,一律牒送至别州貢院考試。”

話越短,事反而更重要,杜雍光撫須不語,良久,才道:“這是太子的意思,還是聖人……”

“還未可知,”杜念說,“不過,以孩兒愚見,應當是太子自己的想法,至于其中都有何人在旁襄助,就不得而知了。”

“這三道政令,無一不把矛頭指向世家,太子此舉,無異于自斷手足。”

“謝氏隻有太子一個兒子,可聖人并非隻有一個皇子,這天下終究是要姓李,而非姓謝。這個道理太子也明白,或者說是他太懂聖人的心思,才會急着要和母族割裂。殘肢異足,倒不如先斷個幹淨。”

“這可是正面去觸謝氏的逆鱗。”

“我想,這也是他來找我的目的。”清脆一聲,杜念将茶盞磕在案上,“這三條政令,看似循序漸進,實則要從第三條開始實施,先不論修建貢院各州能撈多少油水,耗費時力,非一朝一夕,他們又怎會坐以待斃?到時我們鬥個你死我活,期間又有種種變故,但無論如何,于太子而言,這都是他的第一條政績。”

“他現在假意與我親近,是不是我從中挑撥,教他大義滅親,他想要推說,總有理由可找。恐怕他正是想要我替他背這口鍋。”

杜雍光失笑,搖了搖頭,“原以為太子有仁愛之風,不料竟是如此的圓滑狡詐。可惜他太貪心,哪裡都想讨個巧,往往容易引火燒身。”

“這火要是燒到我們這裡,就借一陣東風,把它吹回去。”

杜念看着外面,人影早已消失,空庭無響。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