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手上一抖，幹練地幾下就疊好了毯子。
中也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醫生又“唰”的把毯子抖開遞給他：“現在你來試試。”
“？”
“啊？”中原中也瞪大了眼睛，“我、我嗎？等等......？”
所以剛剛男人是在教自己折毯子嗎？
不過是慢了半拍，醫生就又把毯子收了回去：“沒學會嗎？那我再來一次。”
明明對方從頭到尾表情都沒有波動，但中也就是從上面看出了“智商好低好可憐”的意味。
他一把搶過毯子，有些羞惱：“我沒說不會啊！”
說完就疊了一個标準的四方塊。
“怎麼樣，學得很快吧？”中也把疊好的毯子小心地放在沙發上，嘴角不自覺地翹起。
面前的醫生動作自然地摸了摸他的頭，誇贊地說：“嗯，很快。”
對于不到兩歲的孩子來說，堪稱神速了。森鷗外心想。
中原中也被這意料之外的動作驚到，臉頰染上薄紅，黑紅色的光芒在體表閃爍：“你幹什麼啊！？”
森鷗外把手放下，表情嚴肅地說：“别激動，控制住你的異能力。”
他知道異能力？
思緒轉折過大，年幼的中也大腦直接宕機了，異能力的效果也跟着消散。
黑發醫生又摸了摸男孩的頭，聲線還是沒有絲毫變化：“年紀輕輕就能大概掌握自己的能力，你很厲害。”
中也：已經開始習慣了是不是不太對……
“所以說，你為什麼要摸我的頭啊，”中也把身子往後仰，憋悶地說，“還有，你知道異能力？”
“摸頭是告訴你這件事做得很棒。”
森鷗外拿起折好的毯子，一路走到客廳角落的壁櫃，打開櫃門把毯子放進去，說話時帶着有些死闆的講究：“以前有個孩子很喜歡被摸頭，她與你差不多大，讓我有些下意識了。無意讓你受驚，十分抱歉。”
然後又折返，坐在離中也不遠不近的地方，接着說：“我确實知道異能力，你若在這方面有疑問，我必知無不言。”
中也看見壁櫃裡還放着另外幾條純色毯子，頓時反應過來之前就是醫生在照顧自己。
聽完森鷗外的話，中也剛松懈一些的背重新挺直，他莫名想給對方留下好印象：“啊、我知道了，謝謝你......那個，我叫中原中也，你叫什麼名字啊？”
“森鷗外。”
“那我可以叫你森醫生嗎？”中也直言直語。
“可以，那麼相對應的，我可以叫你中原君嗎？”森鷗外雙手置膝，腰背自然挺直，他說話時微微側頭，直視着男孩的眼睛。
被認真過頭的視線注視着，中也莫名振奮起來：“可以的，森醫生！”
“好的，中原君。”森鷗外點頭應到，沒有下文。
中也歪頭看了眼像是在等他開啟話題的黑發男人，試探着又叫了一聲：“森醫生？”
“我在。”
“森醫生。”
“嗯。”
“森醫生！”
“在的。”
……
“你們要玩到什麼時候？”愛麗絲從裡間走出來，“中原君，你的同伴已經醒了。”
“啊！”中也這才驚醒，猛然認識到自己剛剛的行為有多幼稚，白皙的臉蛋染上紅暈，欲蓋彌彰地跑掉了，“我、我這就去看看！”
愛麗絲在森鷗外旁邊坐下，二人的坐姿如出一轍，她說：“中原君很喜歡林太郎。”
“？”森鷗外難得露出點帶着疑惑的表情，“這個結論是從哪得出的？”
愛麗絲優雅地翻了個白眼：“用眼睛看出來的——算了，打住，當我沒說。”
金發護士制止了醫生繼續發問的行為，迅速換了個話題：“隻是假設，假設中原君喜歡林太郎，這對于任務的完成十分有利。”
森鷗外的思維邏輯轉移到另一條線上，他再次恢複成面癱臉：“這不需要一個孩子來幫忙實現。”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愛麗絲在森鷗外面前總是額外活潑，她感歎道，“也不知道中原君以後會做些什麼。”不加入港口mafia的話。
“中原君是很優秀的人，等他長大，無論做什麼都會成功。”
這是有數據依據的，從前輩們發布的經驗來看，中原中也長大後無論是做明星，還是開公司，亦或是當老師等等，都是個中翹楚。
森鷗外說完這句話就起身往廚房走，數據海裡時刻不停的鐘表提醒他該做晚飯了。
愛麗絲有些疑惑地看了眼裡間轉外間的拐角，起身跟上森鷗外：“我也來幫忙。”
——中原君為什麼停在那裡不動了？想聽出來聽不就好了。
她和森鷗外一體同心，都發現了中也躲在牆角的行為，又都因為不理解男孩的舉動而沒有選擇擅自戳破。
*
“中原君是很優秀的人，等他長大，無論做什麼都會成功。”
中也剛打算出來道别，就在拐角處聽到森醫生對自己的評價。
中也：？！？！？！
他、他他他他——他幹嘛說這種話啊！！！
橘發小男孩這次真的連頭發都炸了起來，紅潮一路從脖子漫延到耳朵，钴藍色的大眼睛甚至暈上一層霧氣。
——連身世都沒弄清、未來根本無從說起的男孩，就這麼被一個看上去就很厲害的大人肯定了。
偏偏對方還用着再确信不過的語氣，簡直像是親眼看見過未來，專門回來對他說：“中原君，你的未來一定無比璀璨。”
中也靠着牆壁滑坐下來，環抱住膝蓋蹲在牆角，他把頭埋進手臂裡，露出來的耳朵和脖子紅彤彤的。
*
森鷗外系着超市購物送的碎花圍裙，一手拿起鍋蓋，另一隻手拿着調羹嘗味道。
愛麗絲的幫忙被拒絕了，她想起男人冷酷的話語——“你隻會幫倒忙，拖慢做菜進度”——頗有些悶悶不樂地坐在廚房的小闆凳上，又在看見森鷗外做了自己喜歡吃的菜時開心起來。
中原中也就是這時候過來的，他的臉上還帶着沒消下去的薄紅，粉粉的一團，可愛極了。
“森醫生，還有護士大姐，既然拓哉醒了，我就帶着他回去了。”中也站在門口，雙手放在身側，有些緊張地扣着衣角，下意識去看森鷗外，又像被燙到一般迅速收回視線。
他試圖從不甚豐富的詞彙中尋找合适的話：“不打擾你們了，再見。”
愛麗絲的表情沒有變化，氣壓卻明顯降低：“我叫愛麗絲，中原君應該叫我姐姐才對。”
她本來有些氣憤，但在面前的男孩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還乖乖改口叫了一聲“愛麗絲姐姐”後，那點生氣就煙消雲散了。
森鷗外把菜盛進碟子裡，回了句“再見”，又接着說：“天色有些晚了，愛麗絲，你把他們送回去。”
話音未落愛麗絲就站了起來，像是早就猜到醫生會這麼說。
中也連忙擺擺手，說：“不用了！我的異能力很強，可以保護、”
他的話語在森鷗外不贊同的目光下消失，逐漸氣弱：“好、好吧，那就麻煩愛麗絲姐姐了……”
“不麻煩，我們走吧。”愛麗絲把中也帶出廚房，去診室叫上拓哉。
中也離開診所時霞光漫天，他已經走出一段距離，可回頭看去森醫生還站在門口靜靜地目送他們，身上的碎花圍裙也沒解下來。
見他回過頭，黑發醫生舉起手揮了揮，提高音量說：“路上小心，中原君。”
晚霞，亂巷，小路，離開的孩子，送行的大人。
這并不是什麼驚心動魄的場景，卻被中也深深地印在眼底，此後無論世事如何變遷，他始終不曾忘卻，明亮得一如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