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我好疼，我好想你們……

不知是第幾封：

這世間的人啊，怎麼那麼惡心！

妹妹，他們想殺我，卻不一劍刺死我！

我曾覺得，人間的篝火很美。它的火焰能烤熟阿兄釣上的魚，它的火光映出妹妹跳舞的光影，我們一家人坐在篝火旁說笑……可如今，我成了炙烤的魚肉，火光照亮那群畜生貪婪的眼睛，我聽見他們在篝火旁折磨我發出的笑聲……我真的好恨！恨不得殺了他們！

公主手中的信隻剩下最後一封：

妹妹，我快消散了，他們給我塞了好多好多的食物，想折磨死我，看我開膛破肚的模樣。真的好疼啊，他們給的東西好難吃，我不喜歡。我喜歡妹妹第一次做的桂花糕，有些苦，還有點甜。雖我嘗遍美味無數，卻在瀕死之時最懷念妹妹做的桂花糕。那是妹妹親手摘的桂花，糕點隻給姐姐我一個人做的……

淚水滑落，瓊華迷茫地擦去眼角的淚。公主額間的神印消散，暈倒在夢夢的懷中。

季玄知愣怔，轉身看向白澤。夜羽明白了什麼，抱住白澤，輕撫他的背。

“信給我。”季玄知看向孟昭，孟昭想到什麼，極快地瞥了瓊華一眼，才将信給他。

淚水浸濕夜羽的衣衫，白澤抱緊夜羽，小聲嗚咽。

“白澤，對不起，我不該硬要窺探信中内容……”瓊華眼眸低垂，聲音有些沙啞。

淚水滑落臉頰，白澤掙脫夜羽的懷抱，揮出神力，瓊華沒有躲，吐出一口鮮血。

望着瓊華與神君一模一樣的臉，白澤崩潰道：“你憑什麼！那是我姐姐的遺物！”

“瓊華，你明知我不願，卻硬要窺探。我把你當作朋友，從忘川之境一路追随你，可你呢？你怎麼可以如此傷害我，如此不尊重我！”

“白澤對不起，我确有私心。可我必須這麼做，若我不這麼做，你便會瞞我一輩子。”

“就算我瞞着你又如何？和你有關嗎？你有什麼資格知道！那是我的九姐，不是你的！”記憶刺痛白澤的神海，白澤撕心裂肺的怒哄，他渾身發顫，急促的呼吸帶來一陣眩暈，塵封的秘密一旦被揭開，便再也藏不住。

遲早有一天，主人會知道，連他接受不了的事情，主人該有多痛苦。

季玄知站到他的面前，僵硬地拿出手帕，他難得放輕聲音：“眼淚，擦擦。”

“白澤，别怪瓊華。”見白澤沒有接，季玄知向前，輕輕擦拭白澤臉頰的淚。白澤擡眸，淚水掉落在季玄知手背，那一瞬，他從季玄知身上窺見三哥的身影。

看着季玄知蹙起的眉頭，白澤苦笑，答應三哥他們的事情，他沒有做好。

光刺痛白澤的雙眸，連哭都沒有了力氣，記憶裡，三哥也是如季玄知那般，擦拭着九姐的臉頰。

九姐死時，瞪大了眼睛，視線沒有聚焦。她咬牙切齒，手緊緊抓着泥土中的草，白澤觸碰到她的手，很冷。

被剝開的身軀，沒有五髒六腑……淮青将身上的長袍脫下，遮住她的身軀。

墨綠色的長衫繡着銀白色的雲紋，月色下，淮青抱起九姐，銀白色的雲紋閃爍，刺痛白澤的雙眼。恍惚間，他似乎看見一向穩重的三哥，渾身發顫。淮青垂頭，低聲嗚咽，那雙眼眸空洞，沒有落下一滴淚。

·

指腹擦幹淨九姐的臉，再清理她嘴角的食物殘渣，淮青想哭，卻發不出聲音。直到，他撫平九姐緊握的拳頭，泥土順着九姐掌心流出，淮青渾身僵硬的身體才慢慢回溫。淚水一滴滴打在他的手背，他撫摸着九姐的臉頰：“九妹，是三哥不好，是三哥不好……”

白澤紅了眼，抽出劍：“我去殺了他們。”

“白澤，都活剝，一個不留。”淮青神色平靜，低頭，看着懷中的九姐。

白澤點頭，那一夜，九姐被攬在淮青懷中。淮青擡眸，火光閃爍，光影印在他臉頰，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篝火下隻剩下哭嚎聲，他們的屍身圍繞着淮青擺放，白澤的神力讓他們跪在淮青面前，鮮血流滿淮青周圍。

這場噴灑無數人鮮血的祭壇，在陽光照在九姐臉頰才終止。

篝火在白日下顯得暗淡，白澤擡起頭，滿臉的鮮血。淮青讓他低頭，白澤單膝跪在淮青面前，淮青拿出二姐的醜帕子，一點點擦去白澤臉上的血，才将信遞給白澤。

信封被火光吞噬，兩人靜靜盯着火焰增高。信封化成的灰燼被風帶起，灑在他們和那些屍體的身上。

三哥抱着九姐起身，白澤跟在他的身後。光刺痛白澤的眼眸，淮青突然停下：“信封之事，不要告訴阿華。”

“嗯。”白澤垂眸，擦去眼角的淚，光下，白澤看清九姐蒼白的臉：“三哥，我要殺光三界生靈。三界生靈，沒有善念，隻懂作惡！”

“白澤，我和你一樣痛恨殺害九妹的人。可這世間，仍存有善念者，他們是無辜的。”

“可九姐姐也是無辜的！”

白澤崩潰大哭：“隻要殺光他們，你們就都不會死！九姐姐也不會被這般折磨緻死！”

良久的歎息，兩人都陷入沉默，看着白澤眼角的淚，淮青眼眸閃爍：“阿澤，你來到阿華身邊多久了？”

“不記得了。”

“我還記得，你小時候的模樣。沒想到，時間過得那麼快，你已經化形了。”淮青神情溫柔，陽光在他身後，白澤看見淮青蒼白的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

“阿澤，阿兄曾告訴你，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要好好活下去。現在，三哥也拜托你，保護好華華，保護好玄知，你們一定都要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