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門搖頭，攥緊顫抖的手，問道： “東山劍宗的掌門，該是，飛升了吧……”

“死了。”瓊華擺弄着殘缺的玉牌，淡淡地開口。

“怎麼可能呢？她明明告訴我……”她站起身來，向前幾步，又頓住。

“死在飛升的前一個月。”

“那……”掌門欲言又止，似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她腳步踉跄，跌坐在椅上，幾個弟子急忙過來查看。她擺手，盯着瓊華： “東山掌門的屍身……”

“天道降下天雷，全都燒盡……”

“不，這不可能！仙帝莫不是玩弄我，她怎麼會死？”霧嶺派掌門顫抖，淚水順着臉頰掉落。

掌門抓住瓊華的手： “仙帝，不是真的對不對？她馬上就飛升了，怎麼可能死！”

“東山劍宗的掌門，是你的什麼人？”瓊華蹙眉，打量她的神情。

“我，是她的師妹。”

霧嶺派的掌門笑了，眼淚掉落。

那時，師姐與師父遊曆時，正好撞見她的爹娘，要将她扔入鎮英塔。

為了護下她，師姐答應為村子捉妖。

村裡有一隻幾千年修為的老妖，它模樣怪異，像是很多東西拼湊在一起，但又讓人猜不出是什麼。

這老妖，長着無數個頭，許多隻眼睛密集聚攏讓她渾身起雞皮疙瘩，無數雙手像能輕而易舉地将人撕碎，她更不想去看腿，那數不清的腿中，有些還是殘缺的。

這不是最怪異的，老妖身上滿是血，讓人看不真切它的模樣。

它許多眼睛看着并不完整，她甚至感覺有些眼睛已經瞎了，看不清前方的路，老妖身上像是無數破碎的物件拼湊出來。

那一聲聲的哄叫，像是啼哭。

那時她還小，對這血淋淋的家夥有極深的恐懼。恨不得師姐快點殺了這隻老妖。

起初，師姐确實這麼做了。

後來，師父攔住師姐，一手捧着酒壺，一手拿着拐杖，拐杖一下敲在師姐的腿上。隻聽師父罵罵咧咧地讓她看清楚那是什麼，師姐便盯着老妖出了神。

這讓她着急啊，眼睜睜看着老妖離師姐越來越近，她害怕極了。

要是這隻老妖傷了她的師姐呢？

老妖突然也沒有了動作，盯着師姐。

那時，她有一個很奇怪的念頭湧現，這隻老妖到底是用哪隻眼睛看着師姐，還是都在看着師姐。

師姐眼裡有了悲憫，她擡手，輕撫不隻是老妖的哪個頭。

她覺得一陣惡心，老妖渾身上下全是發臭的血塊和化膿的傷疤，師姐是怎麼下得去手的。

師姐輕輕歎息，淚水滴在老妖身上：“孩子們，疼嗎？”

老妖發出尖銳的撕哄，濃稠的血水變成一個血球，似乎要将師姐包籠。

她吓了一跳，拼命朝着師姐跑去，是師父一把将她攔住。

後來，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知道村民們都很感激她們，甚至送來了許多食物。可師父和師姐從來不碰，也不讓她碰。她的爹娘也沒有再來找過她，她就一直跟着師父和師姐遊曆。

隻是她沒有告訴她們，她曾經回去看過爹娘。

爹娘生了一個弟弟，身上穿着的是阿娘新手縫的衣服。弟弟白白淨淨的，很可愛，阿娘将他抱在懷裡，笑得很開心。爹爹在一旁，攬住阿娘的肩膀。

他們比她在時開心。

她也曾讨過爹娘的歡心，可爹娘似乎都不喜歡她。

和師姐相遇的那天，爹爹說要帶她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見爹爹笑得如此開心，她也開心，隻是阿娘似乎不是那麼開心，背過身，似乎是哭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好像阿娘就沒有怎麼開心過。阿娘似乎很讨厭她，但應該也有喜愛過她，畢竟阿娘偶爾也會逗弄她，摸她的頭。

被爹爹抱着出去玩，她扭身回望站在角落的阿娘，阿娘不看她，也不哭了，扭身離她越來越遠。

她收回視線，又看到那隻老妖。

師姐她們竟是沒有抓住老妖？

那日，她被師父打暈，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過，這隻老妖竟也趴在門口看着爹娘和弟弟。

老妖頂着醜陋的模樣，趴在門口，着實有些滑稽，竟讓她不那麼讨厭這個曾經讓自己害怕的家夥。

為了不讓老妖傷害她的家人，她還是出手了。

老妖沒有什麼妖力，隻有極重的怨氣。

行走江湖，師父和師姐說打扮成男子更不會受欺負些，讓她别暴露了，可這老妖的怨氣極重，一不小心，她還是暴露了。

但那些怨氣在認出她是女兒身後，便不再傷害她。

趁老妖不備，她一劍刺向老妖，被一道劍光劈開。

此人不似人間女子，一颦一笑都有種超脫三界萬物的散漫。

後來，她才知道這人是孟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