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顧離渾渾噩噩，總感覺不真切，一會清醒，一會又陷入迷霧重重的夢境。

恍惚中，似乎有人在叫他。

再睜眼，又回到昏暗的洞口，看見釘在十字架上的神鳥。

通體金紅的羽毛如今暗淡無光，一雙冷眸含淚看他。

一瞬間顧離想起瓊華，那眼神，是上位者的壓迫。

眼淚又是什麼呢？他從未在瓊華眼中見過。

顧離向前，怎麼也碰不到它。

不知為何，他的心仿佛被揪起。

神鳥渾身是血，凄厲地慘叫回蕩整個洞口。顧離的眼淚落下，想要抓住，卻什麼也沒碰到。

眼前景象變幻，他擡頭，竟看見瓊華站在擂台上。

她一襲白衣，朝擂台下的顧離笑。顧離晃神，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她一次次被人打趴下，嘴角溢出鮮血。

顧離想說話，卻說不出口，身旁有人嘲笑：“區區玄仙竟跟金仙下生死狀，不要命了吧！”

“就是！這青龍着實狂妄，以為玄仙修為就能打敗金仙，獲得龍族首領之位嗎？癡心妄想！”

顧離心絞成一團，讓瓊華别打，可周圍人都聽不到他說話。

一聲聲叫好聲下，顧離隻能看見，金仙居高臨下地盯着渾身是血的瓊華。

他的眼裡滿是嘲弄，笑容猥瑣。金仙低頭，捏住瓊華的下巴。

瓊華連掙脫的力氣都沒有，冷淡的眼眸靜靜看着金仙。

鮮血一點點蔓延，如同一朵朵嬌豔的花朵，蔓延到腳底。

顧離渾身一顫，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堂堂仙帝，竟被傷成如此模樣？

就在此時，瓊華淡淡一笑。

視線像是穿過人群，隻看向他一人。

顧離一怔，不由自主地朝前走了兩步。

瓊華閉眼，最後一刀要落下的那一刻，烏雲密布。

一聲雷鳴，強大的神力從瓊華身上湧出，就連擂台外的人都被震倒。

擂台上的金仙嘴角帶血，震驚地凝視瓊華。

眼前之人手持夢璃劍，鮮血沿着掌心慢慢流向劍尖，身後顯現一條青龍。

青龍緊閉雙眼，直至瓊華走到金仙面前，青龍才緩緩睜眼。

藍色的眼眸猶如一望無際的深海，讓人瞬間迷了心智。

一聲龍鳴，天空乍現幾道閃電。青龍扭身，一腳踩進金仙心口。

在大家都未反應過來，瓊華手持夢璃劍，一劍刺入心髒。

滾燙的鮮血噴灑，落在瓊華的側臉。她淡然收劍，滿是鮮血的側顔，與她那雙冰冷的眼眸形成照應。

風吹過她的發梢，她一人靜靜站在擂台之上，衆人眼裡隻有她，而她隻看向前方的屍身，淡然無情。

“師傅！”顧離猛地睜眼，四處張望。

屋内隻有幾件家具，最顯眼的，還是軟榻上的瓊華。

原來，剛才是在做夢。

他掀開被子，緩緩走近。

瓊華頭發松散地放下，外着一件月牙色長袍，袍上繡着條青龍，内衫微微松垮有些許滑落，隐隐窺見白皙的肌膚。

顧離眨了眨眼，臉不争氣地紅了起來。瓊華手撐着面頰，似乎剛睡着不久。

突然，瓊華眼簾微掀，漫不經心地瞥向顧離。

烏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澤，嘴角揚起淡淡的笑容：“醒了？”

顧離心頭狂顫，不知所措，睜大了眼睛。

“昨夜，你發燒了，我便留下照顧。”瓊華慢條斯理地倒了一盞茶，遞給顧離。

顧離垂眸，接過，喝了一小口，潤喉，才開口：“仙帝，不用去處理事情嗎？”

瓊華眉眼微擡，輕笑：“夜羽替我去處理了。”

“這幾日，我便看着你。”瓊華轉眸一笑，顧離沒反應過來，對上她那含笑的眼眸，愣住。

良久，他用沙啞的聲音問道：“為何？”

“阿離身上藏着很多秘密，我想知道。”瓊華淡笑，神色如常，語氣卻帶上淡淡的蠱惑。

顧離垂眸，盯着冒熱氣的茶水：“仙帝的很多事，我也好奇。”

“哦？是嗎？”瓊華笑了，輕抿，茶水在她舌尖綻開。有些苦，但更多是茶水的香甜，茶葉的香氣在唇間蔓延。

她神色如常，讓人猜不透在想什麼：“阿離可以慢慢探索。”

“仙帝，像你修為這麼高的人，可曾差點被人殺死？”顧離擡頭，悄悄打量她的神色。

瓊華擡眼看他，笑容愈發炫目：“阿離真不怕死。”

“仙帝若想殺我，便不會以神力護住我的心脈。更何況，仙帝也不舍得這張臉受傷。”顧離神色黯淡，對上瓊華的視線，自嘲一笑。

“是。”

顧離睫毛微顫，神情震驚，她是在回答這句話，還是上一句？

“仙帝，你差點被殺死的那次，是險勝嗎？”

瓊華盯着顧離的臉，神色淡然，如同夢中那般，冷漠無情。

就在顧離以為瓊華不會回答時，一道清冷的聲音傳入耳尖：“是。”

顧離要繼續問她，瓊華打斷：“我已回答阿離兩個問題，你可願意回答我？”

顧離一怔，神色閃躲。

瓊華輕笑：“阿離，不信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