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隐去了值班室,那裡聚着幾名船員,正圍着一張桌子打牌。
“這裡有誰會做維修工作的?”
她敲了敲門框,問。
“我們倆都會,你有什麼事?”
一名船員擡起頭,手裡還捏着幾張撲克。
“你們打完這局去看看船上的設施,檢查一下有沒有地方漏水,或者哪個零件壞了。”江隐說,她掃了眼值班室内的布局,發現靠牆的櫃子上放着船員的值班表。
江隐心内一動,假裝不在意地拿到手中,坐下來細看起來。
勝利号上一共有三十四名乘客,其中有四名是搭順風船的科研人員。
分别是她最重要的任務目标凱瑟琳博士、領頭的金教授和他的學生,還有凱瑟琳博士的同事史蒂芬博士。
這四個人她方才都在食堂見過了,很容易對應起來。
江隐自身也算在這三十四名乘客之中,所以真正的船員一共有二十九位。
除開幾名長官,剩下的人都在這張值班表上。
值班表附有照片和姓名,江隐努力想把他們一一記住,但這些人在她眼裡實在長得大差不差,加上照片裡的衣物一樣,更增添了辨認難度。
江隐正看得頭暈,船員們已打完了牌。
兩名維修員工不情不願地站起身,正欲出去,忽然像是看見了什麼,急忙把牌收起來。
“你們要去哪裡?”
背後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值班室内吹進一陣冷風,江隐轉過頭,看見船長走進來。
勝利号的船長是個大胡子老頭,為人似乎很嚴肅,江隐努力想從記憶裡搜尋更多信息,但得到的隻有這些。
他掃了眼桌上沒來得及收完的牌,皺了皺眉,“又在值班時間打牌。”
“長官。”
那名先前回複江隐的船員把手裡的牌背到身後,想要岔開話題,“江小姐讓我們去檢查船上的零件,看看有沒有地方漏水。”
“哪裡漏水了?”
船長不再追究打牌的事,轉過身望向江隐。
面對船長,江隐還是有些緊張,但盡量裝得自然。
“沒有地方漏水,就是這兩天總有地方壞了,想讓人去看看。”
船長點了點頭,“這兩天确實總出現故障,待會兒我去看看吧。”
見船長将事情攬下來,江隐略松了口氣。這也是她在在災難發生前能做的少許準備工作了,如果再出什麼事,她也沒有辦法了。
“船長,這兩天天氣越來越冷了,要留心海上有沒有浮冰啊。”江隐又補充道。
“這種天氣是常有的,這季節哪來的浮冰?”
船長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船上的物資還夠用嗎?”
“夠用,我待會兒再去整理一下,把它們歸歸類。”江隐說,仍然覺得不放心。“夏天有浮冰也不是沒出現過。”
“有人專門照應着這個,你不用擔心了。”
船長說,轉向打牌的幾人,“你們待在值班室,我一個人去看看就行。”
江隐忍不住皺眉,但也不敢吭聲。
她決定過會兒自己去看看。雖然船上的設備與避難所的機械差别很大,但起碼能排除一些特别明顯的故障。
她正想離開,忽然聽見外面有人驚叫了一聲。
船長率先走出去,沒等找到叫聲的主人,就看見遠處的天驟然暗沉了下來,一大片烏雲朝船隻的方向飄過來。
驚叫的是一名水手,剛才突然刮起了大風,把他手上的東西吹進了海裡。
“叫大家準備。”船長吩咐了一句。說話的功夫,密集的雪花已經打了下來。
這雪又猛又急,完全不是普通的風雪可以比拟的。
“你去看看還有沒有人在外面,叫那些搞研究的都進屋。”船長對江隐說。
這工作她求之不得。江隐不是真船員,對操作船上的設備一竅不通,能逃過這差事,還能和凱瑟琳博士他們搞好關系,是再好不過了。
外面的溫度瞬間降了下來,雪花打在身上,很快積了一層白霜。
光線很暗,船上的時間仿佛進入了夜晚。
風浪一陣比一陣猛烈,船身晃得很厲害。江隐第一次接觸船隻,要扶着欄杆才能站穩。
胃裡又酸又冷,僅僅在外面待了幾分鐘,身體就迅速冷了下來,各種不适全部湧上心頭。
甲闆上沒有人,凱瑟琳博士應該已經回屋了。
科研人員們居住的房間集中在一起,江隐想跑過去查看,卻在樓梯間遇到了金教授的學生。
“老闆在樓梯上摔倒了!”
學生氣喘籲籲地說。
江隐心中一沉,急忙對他說:“你再去找幾個人過來。”便急匆匆朝他說的方向趕去。
金教授躺在兩層樓梯的夾角處,額頭滲出冷汗,穿戴整齊的衣物下身體不住收縮着。
盡管他努力克制着不發出聲音,但吸氣聲仍然隔着很遠就能聽見。
“金教授!”
江隐上前查看,發現他捂着腿,腰部的衣服也有些淩亂,但沒有看見血迹,應該是從樓梯上摔了下來。
“已經去叫其他人了。”
江隐安慰他說,金教授閉上眼,痛苦地點了點頭,還是忍不住吸氣。
傷勢似乎很嚴重。金教授從穿戴來看是個很重視體面的人,這麼久了還躺在地上,肯定是無法站起來行走。
江隐的心越來越沉。
金教授的年齡已經不小了,這種傷即使在陸地上處理也不簡單,更何況是在船上,而且他們之後還要棄船去科考站,帶上傷者就更困難了。
她正這樣想着,樓梯上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金教授的學生帶着史蒂芬博士、凱瑟琳博士和一名船上的醫生趕了過來。
凱瑟琳博士走在最後面,手裡拿着一副擔架。
“怎麼傷得這麼嚴重。”
史蒂芬博士抽着冷氣,第一個趕過來。
“醫生,我們要怎麼做?”
凱瑟琳博士看了一眼,忍不住别過頭去,又強行克制自己轉回來,問。
醫生指導他們把金教授擡到擔架上,中途金教授終于忍不住哀嚎了幾聲。
擔架很沉,他們每個人都幫忙去擡。外面的風雪仍在繼續,船身一直在晃,行動起來很困難。
“先擡回他自己的房間。”醫生說。
“擡到我房間吧,我房間離這裡最近。”史蒂芬博士說。
醫生沒有反對,他們出了樓梯間,刺骨的風雪立刻襲了過來。凱瑟琳博士側過身,用自己的身體為金教授擋住一些風雪。
外面很黑,走廊裡的燈已經全部亮起。頭頂有遮掩,但地上仍然積了不少雪花,走上去就被踩實了,很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