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星期中最美好的一天。
程雪漫一早就起來,戴了副手套,收拾客廳裡的無人機。
靠牆兩排櫃子,全都是各種無人機及拆下來的配件。樊淩宇穿着睡衣,在她身後走過來走過去,問她今天要不要出去。
疫情之前,他們的約會地點,要麼是電影院,要麼是某家餐廳包間,因為這樣隐蔽的空間不容易被人發現。
疫情之後,隐蔽空間去不了,約會地點就變成了公園,樊淩宇知道程雪漫怕被人撞見,會開車去很遠的公園散步。好在現在人人都戴口罩,加上兩人一身運動裝扮,不會被人發現。
程雪漫低頭組裝着無人機,沒擡頭,“我今天自己出去。”
樊淩宇在她身後深深地點頭,心裡湧上來點失落,“去哪啊?”
“去見黃雨盛。”程雪漫省略了三個字——的舅舅。
她想要秘密完成這個獨立出去的計劃。
樊淩宇和她關系密切,不能讓他知道,萬一他反對,她将面對來自公司和私人情感方面的雙重壓力。
事以密成,她想起為了研發原子彈、導彈的那些科學家,哪個不是瞞着家裡人秘密進行的,兩者雖然沒有可比性,可是,她不想從樊淩宇這裡聽到反對聲音。
她本能地覺得,如果樊淩宇反對,那麼她就會猶豫,猶豫就會導緻失敗。所以必須得瞞着他。
先把大旗拉起來,先斬後奏,到時候樊淩宇反對也來不及了。
她知道他不會害她,但她真的不想留在凡境了,她的設計師之路,走到一個瓶頸拐點,她得給人生創造另外一種可能。
她心裡迫切地希望着。
“她要玩無人機,我給她帶過去,這幾台無人機,就送她了。”程雪漫指着裝無人機的行李箱,解釋道。
“那我幫你送過去?”
“不用,我叫車了。”
樊淩宇點頭,原來都安排好了,不用他操心呢。忽然就百無聊賴起來,他打開冰箱,喝了杯冰水,覺得不夠,胸膛發悶,拿了根冰棍,撕開,站在程雪漫身後,看她擺弄無人機。
“去哪玩兒?”
“福源路公園。”
“那麼遠?”
“嗯,那邊允許飛無人機。”
“哦。”
程雪漫裝好無人機,換了一身運動服,坐在沙發上等車。
樊淩宇坐在沙發上抽煙,一根接着一根。
程雪漫看看叫車APP頁面,車子馬上就到了,她數着面前煙灰缸裡的煙頭,“少抽點吧,味道不好聞。”
樊淩宇偏頭看了她一眼,掐滅了煙頭,起身回到卧室,換了身衣服。
車子來時,樊淩宇提着行李箱把她送到樓下。
看着黑色車離開,他心裡轟隆隆響起了巨雷,山雨欲來的動蕩。
進了電梯,本來要按樓層的手指往下一劃,按在-1按鍵上。從啟動車子出車庫,到追上那輛黑色網約車,一共花了10分鐘。
他緊緊追着那輛車,一路尾随,絲毫不怕自己暴露。
他甚至希望程雪漫發現,希望那輛車停下來,程雪漫下車,來拍他車玻璃,問他為什麼要跟蹤,為什麼對兩人的關系沒有信心了?為什麼不能相信她?
然後他們大吵大鬧,好代替此刻的寂然卻鋪天蓋地的恐懼。
他手指顫抖,眼角發酸,心裡翻湧着陌生的情緒,他唾棄這樣的行為,卻沒辦法停下,車遇到紅燈停了下來,他能透過玻璃窗,看到程雪漫的背影,她在接聽電話。
那動作,樊淩宇太熟悉了。
一路尾随,開到了福源路公園附近,那車沒有立刻停,而是繞着公園走了一圈,在南門停下了。
樊淩宇把車停在不遠處,看到程雪漫下了車,司機也下了車,幫她把行李拿下來。但是司機卻沒有走,而是态度恭敬站在她身邊,兩個人說了幾句話。
根本不是一個網約車司機的樣子。
程雪漫說謊了。
樊淩宇這樣斷定着,随即的畫面就印證了他的想法。
遠遠地,一輛白色庫裡南開了過來,開到他們旁邊,司機下來,打開後車門,下來一個男人,手上拿着兩杯咖啡。
樊淩宇一眼認出,那是莊毅倫。
程雪漫剛來深圳,兩個人就一起吃過飯,程雪漫還為他和自己借過無人機,而前段時間,他們還在杭州一起吃過飯,現在,程雪漫又這麼費盡周折地和他見面……
腳踩在油門上,樊淩宇想要走,眼前的畫面,程雪漫一颦一笑,都在剜他的心。
莊毅倫下了車,把咖啡遞給程雪漫,随後吐槽說堵車太嚴重了,下次不來這麼遠了。
“可其他地方不讓飛啊。”程雪漫解釋,她也不想來這麼遠的地方,“走吧,你試飛一下這幾台無人機,它們手感、性能差别很大,你實操幾次就懂了。”
莊毅倫作為工作室最大的投資人,程漫雪需要和他聊很多設計上的事,可是他對于無人機的了解,全都是紙上談兵。所以程雪漫和他約好,今天來飛無人機,順便聊招聘的事。
她跟在莊毅倫身後,身後随行的兩個司機一個提着行李箱,一個拉着一輛露營折疊車,裡面是一些吃的,等一會兒餓了可以直接在公園吃午餐。
兩個人走到公園指定的飛無人機地點,程雪漫給莊毅倫介紹每種無人機的功能,她在這行深耕多年,又有直播經曆,深奧理論也被她講得淺顯易懂。
莊毅倫一邊聽一邊點頭。試飛完所有的無人機,莊毅倫讓司機把露營車裡的吃的拿出來。
司機變戲法似的從裡面拿出兩把椅子,一張餐桌,擺在涼亭裡,又拿出保鮮餐盒。
他戴上一次性手套,把吃的一樣樣拿出來擺好,精緻小食盒裡,擺着可口的壽司。
程雪漫都看呆了,莊毅倫真不愧富二代,簡單吃個飯,也準備得如此豐富。
她早飯吃得不多,這會兒早就餓了。
“采購一定要找信得過的人。”程雪漫吃了幾個壽司,吃到半飽,把最近發生的事說給莊毅倫聽。同時,她坦白心裡不太舒服,總覺得這事發生在這個時候,像一個不好的預兆。
“怎麼?你也這麼迷信?”莊毅倫笑着說,“其實你可以換個角度看,你在這栽跟頭了,以後就不會了。不是嗎?失敗經驗也有價值。你看是不是這個道理?”
“嗯,也對。”程雪漫笑了,果然,換個角度思考問題,一下就不一樣了。
莊毅倫看着她,看了好久,看到程漫雪發覺不對勁,嘴角的笑容漸漸收回去,“怎麼了,莊總?”
“愁啊,招不到人。”
“沒關系,咱們可以慢慢來。”
“我記得,和你一起住的那個人,他也是凡境的吧?”
“對。”
“能把他挖來嗎?”
“恐怕,不能夠吧。”程雪漫可不覺得樊淩宇會舍棄年薪百萬的工作,來和她創業,再說了,她覺得和樊淩宇維持現狀就很好。
她想到今天是星期六,明天是周日不用早起上班,他們今晚……
一陣風吹過,蓋着食盒的透明塑料蓋子被風吹走,程雪漫追着幾步,撿起來,轉身,恍惚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等她再看時,卻看不到了。
她想,這一定是因為剛剛在心裡想着樊淩宇,才會看誰都像他吧。
讨厭,正談着工作呢,怎麼可以分神呢?
“程雪漫,我想問個事兒,希望你不要介意。”
莊毅倫其實并不想把樊淩宇招來,他提起樊淩宇,實際别有用意。
“你說,随便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