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浮山雲記》可到貨了？”

“姑娘來的正是時候，書昨日剛剛到，您稍等片刻。”

“有勞掌櫃。”

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沈令姜立即從書架裡出去，看見外頭二人，她有些意外。

薛清禾正坐在外面喝茶等候，擡頭就看見沈令姜，喜道：“令姜，你也在這裡。”

宋仕昭轉身看見她們，微微一笑，拱手道：“三公子，沈姑娘。”

蘇克走過來，“宋大人何時回都的？”

“三天前。”

沈令姜颔首與宋仕昭回禮，接着對薛清禾說：“你跟宋大人一起過來的？”

薛清禾笑了笑，“我來朝雲閣取書，正巧宋大哥也要買書，就一同過來。”

沈令姜有幾日沒見清禾了，此刻看她容顔明媚，沒有之前的陰霾，便詢問她這些日子都在做些什麼。

她們在外頭閑聊，掌櫃在裡頭取書，找了一圈角落卻沒找着，正要出去 ，一擡頭就看見新到的書全給堆在書架頂層，一定是哪個夥計打掃的時候，把書塞頂上去。

掌櫃低低罵一句：“這龜孫子，看我不教訓他。”然後努力墊腳，卻始終都夠不着，正想去找個凳子過來時，頭頂忽然伸出來一隻手，輕松地拿到他要的書。

“是這本嗎？”

“是是是，多謝這位爺......”掌櫃伸手剛要接過，就看見對方帶走出去了。

蔣伯相揣着那本書出來，面無表情地走到她們身邊，遞過去，“您要的書。”

薛清禾擡頭看一眼對方，輕輕地道了聲謝，接過書又回頭與沈令姜說話。

蔣伯相僵硬地轉身，往裡走，期間撞上出來的掌櫃，對方同他道歉，他沒有理會，始終冷着臉，目不斜視走回到角落裡。

楊歲正在看畫本看得津津有味，見他回來了，擡頭問一句：“蔣哥，你剛幹嘛去了。”然後又低下頭繼續看。

“取書。”

楊歲随意“哦”了一聲，又問：“那書呢？”

蔣伯相搖搖頭，拿起剛才沒看完的書，接着看。

楊歲看完一頁，終于舍得擡頭，看見蔣伯相的模樣，有點驚訝，“蔣哥你怎麼了？書都拿反了。”幫他把書倒回去，“看不進去吧，我就說了，這些個兵法書一點也不好看，不如畫本，蔣哥你瞧我這本，可精彩了。”

蔣伯相自始至終都低着頭。

牆上挂了新的書畫，宋仕昭頗有些興趣，一幅一幅瞧過去，待看到一幅字時，他回頭喚薛清禾：“大姑娘，這兒有一幅複生先生的字，你瞧。”

薛清禾聞言，遂手裡的把書放桌上，起身走過去看，“不錯，應當是複生先生新寫的字。”

沈令姜坐在那裡，喝着茶水，看二人相談甚歡，從前他們關系還沒這麼親近，她笑了一下。

蘇克坐到她身邊來，輕聲說：“才子佳人，般配。”

“般不般配，他們自曉。”

“令姜說的沒錯，感情就像這茶，隻有喝的人才知道是甘是苦。”

沈令姜擡眸，對上他的笑臉。

蘇克笑得粲然，他端起茶，“我這杯，是甘甜。”

想起方才在書架那裡，她扭頭避開他目光，耳邊又傳來笑聲。

他真是……

丫鬟湊到薛清禾旁邊低語，她點點頭，轉臉過來對沈令姜說：“令姜，今日不得空，我就不在此多待，先回去了。”

宋仕昭見狀也一并告辭，沈令姜放下茶，起身送二人，走到門口，道：“改日天氣晴朗，咱們去踏青。”

“好呀。”薛清禾微笑着回應，接着走下台階，正要踏上馬車。

“等等！”

蔣伯相拿着書快步出來，走到薛清禾面前站定，咽了一下口水，把書遞過去，沉聲說：“姑娘的書忘拿了。”

薛清禾輕輕的“呀”一聲，接過去，再次向他道謝：“多謝公子。”語氣禮貌而疏離，然後轉身上馬車。

宋仕昭朝沈令姜欠身告辭，也緊随其後上去，馬車緩緩從眼前離開。

蔣伯相目送馬車離去，直至看不見，才轉身沉默着回去。

沈令姜在一旁看得分明，她知道清禾定然也能認出來，蔣伯相就是當初被污蔑偷拿耳墜，被趕出薛府的侍衛，既然清禾當作陌生人，她自然也不會多說人為何到她手下。

這時，桃夭快步下樓，跟她說：“姑娘，葉姑娘跟她師兄吵起來了。”

“吵起來？”沈令姜返身進去，走去二樓。

“楊帆認定了三公子在背後害他們，他不相信葉姑娘的話，認定葉姑娘被蒙騙。”

聞言，她頓住步伐，“不信？”

蘇克聳了聳肩，很是無辜，“我解釋了，他不聽，現在他師妹的話也不信。”

這麼偏激呢。

想起方才看見楊帆的模樣，疑神疑鬼，眼裡滿是戾氣。

遭逢大難會性情大變，這很正常，隻是他不應該連自己師妹的話都不相信，本想讓師兄妹二人重聚後，更好的幫她忙，卻不想楊帆這麼容易被人利用。

如此頭腦之人，她不能用。

沈令姜也不打算再去見此人，上了樓徑直走進對面的廂房，蘇克跟在後頭進來，合上門。

“道不同，不必相見。”

蘇克自然明白她話裡的意思，坐下後，頗為遺憾地歎一口氣，“我還挺樂意交他這個朋友。”

“合不來的人有什麼可惜。”沈令姜淡淡地說：“你優柔寡斷對他，難保以後不被暗算，他此次入都，除了你，就是要找敏陽侯府報仇，一旦被有心之人發現，必定又被利用，留着他對我有害無利，對你也是，以後離他遠點。”

她冷靜地講這些話，薄情模樣甚是迷人，每次如此模樣，仿佛是在一點一點教給他自己的謀算和人情世故。

蘇克胸腔一陣柔軟，撐着下巴，看着沈令姜的眼神充滿柔情，“好絕情的姑娘，不過，我很喜歡。”

沈令姜與他對視，笑了一下，“你會認同我，證明你骨子裡也沒有那麼……俠肝義膽，我說的對不對。”

蘇克欣然接受，“所以。”伸手指了自己，又指她，“你我是天造地設。”

“不對，應當是狼狽為奸。”

“呵呵……”蘇克笑起來，顯然很中意這個詞，“倘若有一天，我阻礙到你，你會不會也将我掃開？”

沈令姜挑眉，“難說呢。”

蘇克笑：“那我祈求，不要有這麼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