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覺得來客有些眼熟,又實在想不起來,聽到問話,想了一下點頭道:“是有的。”
說罷便招呼夥計給兩人安排房間。
趕了一夜的路,本是困極倦極,肖則玉囑他先休息,但元煦卻無論如何也睡不着。
大端有人不想他們輕易離開,大樑更是有人不想他們回去,北上之路注定困難重重!
他雖面上鎮定,但心裡并沒有十成把握,帶着五萬四千邊防軍,真的能扳倒司家勢力,成功平叛,真的能救父母于水火中嗎?
孫拾安已靠在榻上沉沉睡了過去,元煦輕悄悄給他多加了床被子,在桌邊靜坐了一會,才從手邊一個長條錦盒中,取出一柄劍來。
這劍鞘并不奢華,從外觀看就是一把平平無奇的長劍,隻當他抽出劍身時,“锵”地一聲!仿佛一頭蟄伏的猛獸忽然睜開了眼。
被打磨的極為光滑的精鋼閃爍着如霜雪般凜冽的寒光,哪怕隻是匆匆一瞥,也能讓人清晰地感受到它的鋒利與危險!
這是他還在大樑時,教他功夫的武學師父送給他的。
“希望殿下能持劍守正,以正義之鋒,斬世間不平,護天下黎庶!”
他十一歲入大端,本以為此生再也沒機會用到這把劍,誰料天意難測,如今他必須握着這把劍,為了自己的父母,為了大樑百姓,為了大樑江山而戰。
隻可惜,師父的教誨言猶在耳,但人卻早已故去!
仔細思量,那些曾與自己親近的老師,或貶或亡,不過是司家剪除異己的手段罷了。
雪天賞景是雅事,趕路卻艱難。
他們本打算在福泉縣休整一日再出發,但元煦心知這是肖則玉再故意遷就自己。
北歸的這些人裡,哪一個不是泥地裡摸爬滾打來的,就連孫拾安從前也是風餐露宿慣了的,怎麼會怕這些舟車勞頓。
不過是擔憂他養尊處優,沒受過這樣的罪。
但元煦知道,多停一刻,他們這些人便多一分的危險。
“我若連這些苦都吃不了,幹脆就不必回大樑了。”
肖則玉知他性格,也不再多說,當晚,隊伍便整裝出發,日夜兼程。
這一路的颠簸辛苦确實超出想象,但元煦早習慣了隐忍,倒也并不覺得難捱。
衆人一心,上元節前一日,便趕到了端梁邊境的漠風鎮。
一年來,無論是處理趙翊的事,還是應付江延舟,元煦一直處在神思緊張、心力交瘁的狀态,又颠簸在路上小半個月,身子終于打熬不住,發起了低熱。
肖則玉和孫拾安得知後,強制他在漠風鎮休息。
元煦拗不過,想想眼下即可出關,他也不願自己的病拖累後面的事,便商議了在此處過完上元節便繼續趕路。
在客棧睡個飽,又好好吃了兩頓飯,元煦的精力便緩和了一些。
既然是過節,他也不願在床上躺着,任孫拾安邊拉着他到街上看花燈。
元煦在大端過了十幾個上元節,每一次,都是滿城的花燈璀璨,美食琳琅,燈謎雜耍,熱鬧非凡。
這漠風鎮跟上京有天壤之别,就連跟福泉縣也無法可比。
孫拾安卻很滿足,一路蹦跳往前采賣花燈和特色糕點,元煦被他少年心性感染,心頭的陰霾也掃除了大半。
既然決定在此過節,又何必如此拘謹沉重呢?想着便收斂心神,來到一個面具攤上專心挑看。
“我看這個面具是最适合蘭陵公的。”一個聲音突兀從身後響起。
元煦本以為離開上京,從此“蘭陵公”這個稱呼便再也不會聽到了。
這會兒猛然在如此荒涼的邊陲小鎮又聽到這個稱呼,不由得從内到外泛起一股寒意。
說話的人從面具攤上拿起一個面具,随手扔給小販一錠銀子,然後朝元煦點了點頭。
兩人走到一處僻靜巷子裡,元煦已鎮定下來:“原來是六殿下,殿下好雅興,怎麼這個時節到邊塞來了?”
按理來說,皇子若無旨意不能輕易出京,而且,他又是從何處得知的自己行蹤的呢?
短短一瞬,元煦已是思緒萬端。
“皇上要在端梁邊境開設馬市,來這邊調查情況的最佳人選本是太子,可......”趙翀意味深長的盯着元煦:“太子如今身份尊貴,不能輕易離開上京,我左右無事,便請了這個差。”
“六殿下辦差真是盡心盡力,這上元節還沒過,就趕到端樑邊境來了。”元煦不動聲色。
“我算得上什麼盡心,不過是聽福泉縣同喜客棧的人說,有一位姿容俊美的商人,除夕前還冒雪趕路北上,我一聽就知道是蘭陵公,皇上說過,蘭陵公身上優點很多,讓我們幾個多學着點,我便也不敢怠慢,星夜趕路,總算是趕上了。”
元煦知道來者不善,不願跟再兜圈子。
“六殿下言重了......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趙翀掂量着面具,玩味道,“我知道蘭陵公在想什麼,放心,你回大樑,是皇上和太子特準的,我不會攔,也不敢攔,隻不過,我收到消息,說蘭陵公曾進入大端密庫,你可知道,那裡藏着什麼?”
“什麼?”一股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密庫裡,藏有大端的軍事布防圖,這布防圖的重要之處,就不用我多說了......我現在懷疑,蘭陵公或許私藏了一份摹本,要帶回大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