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煦插手奪嫡之事時,就料想過會有敗露的一天。
可他沒有别的選擇,唯有孤注一擲。
聽着趙翀如此咄咄逼人的質問,元煦隻默然搓了搓指尖。
這場賭局,他終究是未能僥幸,隻不過......元煦朝房間另一側的屏風迅速掃了一眼。
趙翎向來對人笑臉相迎,說話做事最講究迂回,眼下單刀直入挑破鴻門宴的目的,大約是因為......此刻,他隻有繼續賭下去。
正緊張思量間,包房的門“嘭”地一聲被人一腳大力踹開。
江延舟一臉風塵仆仆的進到房裡,看得出來是臨時急匆匆趕過來的。
他一進包房,就上下打量了元煦一遍,确認他沒有受傷,才明顯松了一口氣,整個人跟着放松下來。
“兩位殿下,你們怎麼隻請蘭陵公吃飯,我自來上京,你們可是連東都沒做過的!”
趙翀氣沖沖朝門外瞪了一眼,幾個沒攔住江延舟的侍從,各自捂住受傷的位置,一臉愧疚的低着頭退下了。
“延舟怎麼來了?”
趙翎完全沒想到江延舟這個時候會闖進來,一向看不出情緒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滿,又随即掩飾住了。
“聽說三哥在洞天酒樓設宴,我正好在附近,就趕來蹭個飯,三哥不會怪我不請自來吧?”
元煦心裡清楚,應是江延舟接到消息,擔心自己安危才趕來的,心裡不禁有幾分動容。
不過,他确實不該來的。
趙翎擺的這個鴻門宴并不簡單,因為這場宴會的主角,不是眼前的任何人,而是——元煦再次将目光投向包房一側的屏風上。
若他沒猜錯,這個包房應是兩間相連的,而另一間坐的,正是大端當今皇帝!
趙翎是想當這皇帝的面,告舉他助趙翊奪嫡的事。
他若是想要保命,順利回到大樑,眼下就隻有再賭一把,賭這個帝王尚有足夠的清醒和理智。
“兩位殿下剛剛的話,我聽明白了......”元煦把頭轉向那面屏風,鎮靜道:“若陛下肯聽,臣有話要說。”
江延舟臉上絲毫沒有驚訝之色,也轉身面向屏風,好像一早就知道皇帝在這裡。
趙翎和趙翀早知元煦不好忽悠,但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能猜到皇帝也在這裡,跟着把目光落在屏風上。
片刻後,幾人就聽到屏風被挪動的聲響。
果然如元煦所猜,皇帝正端坐在另一側的房間裡。
他今日穿一身常服,面前的圓桌上擺的是洞天酒樓的招牌菜色,他剛剛似乎在品嘗面前這些佳肴,臉上還帶着帶了幾分柔和的神情。
恍惚間,他就好像一個普通父親。
隻是,他沒想到,兩個兒子左請右請,把自己請到洞天客棧吃飯,原竟是為了斷案。
皇帝慢慢放下筷子,王同貴立刻心領神會的低聲吩咐近身侍衛:“告訴外邊,口子都封死了!”
幾個近身侍衛立聲退出門外。
趙翀先上前一步,大聲道:“父皇,我和三哥剛剛說的都是真的!請父皇徹查!”
“我還以為是你們兩個有孝心,非要請我來嘗嘗這裡的菜,體驗什麼人間煙火氣,與民同樂,原來是在騙你們的父親!”
皇帝語氣并無波瀾,卻帶了一絲疲憊。
皇上這句話說出口,幾人立刻跪了下去。
“我和六弟确實是真心要請父皇來這裡品嘗菜色的,隻不過,我們無意中得知,蘭陵公他曾在此與四......與太子密謀奪嫡事,我們雖與太子是手足兄弟,但這關乎大端江山,正如陛下曾說的,天家無私事,我們才這不得已,請父皇親來查證的!”
皇帝微微蹙了下眉,“你們都起來說話......元煦,他們指控你,你有什麼要說的。”
元煦起身平靜答道:“承安王說的不錯,我之前,确實跟太子殿下私下見過面,也确實商議過朝堂之事。”
皇帝的臉色倏地一下變得很難看,隐忍着怒氣道:“枉朕平日對你恩寵有加!朕也說過,不許你參與奪嫡之事,你怎麼,是想要證明自己多厲害嗎?能将大端皇子,大端朝局,玩弄于鼓掌之上!你真是罪該萬死!”
皇帝說着,手在圓桌上重重拍了一下。
江延舟挺身急上前一步,擋在元煦前面,“若說跟太子關系好,我也是其中之一,若陛下要治罪,我也要一同受罰!”
“我看你是發昏了!”皇上的怒氣似乎終于忍不住,提高了聲音,“你什麼身份?他什麼身份?你為什麼要摻和進來!”
“我!我喜歡蘭陵公——”
......
此話一出,連同站皇帝身後的,一向沒有表情的王同貴都一瞬間露出驚訝的神色。
趙翎和趙翀互相對視一眼,看來,接下來的戲會更好看。
“不過,是我一廂情願,蘭陵公他,他并不喜歡我。”
元煦臉色早僵住了,眼下他觸怒龍顔,稍有不慎便會被趙翎和趙翀推向萬劫不複的境地!
江延舟應該很清楚他的處境,這個時候還要趕來找他,還要在皇帝面前說喜歡自己?
不是自跳火坑嗎!
這是,要幹什麼?!又想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