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煦邀江延舟夜遊水仙湖的第二日,便徑自出京去了蕤園。
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葉潇兒猜到兩人已經分開。
她從沒見元煦真的對哪個人上心過,知道元煦回京後,面上雖一派雲淡風輕的模樣,其實心内正不知如何煎熬。
正好自己有一場馬球比賽,想着幫元煦轉移注意力,便邀他去觀賽。
元煦一來不願辜負葉潇兒的心思,二來,他也确實對馬球比賽有些興趣。
去觀賽那日,元煦帶了半副面具混在人群裡。
他知道上京很多人都喜歡馬球,即便自己從來不打,比賽卻一定是要看的。
但他沒想到的是,來的人會這麼多!
寬闊的馬球場四周座無虛席,無論是在平席上的普通百姓,還是上席上的貴族男女,無一例外的舉着橫幅手牌,熱情高漲的為自己喜歡的球隊和球員呐喊。
元煦坐在平席一處角落,不由自主被身邊熱鬧的氛圍觸動,整個人好像跟着活了過來。
對,就是這樣。
天下之大,有趣的事數不勝數,不能自困于愁城,這是他一向明白的道理,怎麼偏遇到那個人之後,好像天地都窄了。
現在,他要一步步重新找回從前的自己!
随着一聲清脆的銅鑼鳴響,比賽正式開始。
黑紅兩隊手持偃月形球仗,驅使坐騎互相追趕。
葉潇兒在賽場上身姿矯健宛若遊龍,成功攔截馬球後,策馬疾馳,一路帶着球狂奔到對方球門。
對方球員反應機敏,飛身撲向球,但也隻能眼睜睜看着球,擦着他的身體進到了球門裡。
坐下觀衆的叫好聲此起彼伏,如如浪潮般接力。
元煦正看的入神,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頭,看到那人臉上戴着一張老虎面具,額頭的位置還點了一個點突兀的紅漆。
原來是趙翊偷偷來看葉潇兒的馬球賽了。
兩人來到馬球場西側的一處僻靜地方,各自摘下面具。
趙翊臉上略帶歉疚之色:“你和延舟的事......我已經知道了,那晚,我不該去找他,更不應跟他聊那些事。”
剛剛在人群中湧起的一點熱氣,好像倏地一下消散的無影無蹤,元煦蒼白一笑。
“或許應該感謝那晚你去找他,我才聽到了他的心裡話......事已至此,就不用再提了。”
趙翊輕歎了一聲,朝馬場方向看了一眼,欲言又止道:“我其實......很能體會你的心情......”
他說到這裡便頓住了,臉上的哀戚色慢慢褪去,換上了一副肅整的表情,沉聲道:“如今局面,天時地利人和都在老三那裡,不管我有沒有懷疑過你,恐怕如今,我都幫不了你了。”
“我既然把賭注壓在你身上,自然是覺得你勝算大,若我們兩個交易還在,那就請靜觀其變。”
趙翊蹙了下眉:“那我還能做什麼?”
“你能做的大約都已經做完了,點睛的這事我來做,殿下等着就是了。”
趙翊似是沒什麼信心的點了點頭,他不舍地回頭看了馬場一眼,道:“她不許我來”,說完苦笑一下,“你也别告訴她我來過。”
看着趙翊有些落寞的背影,元煦不自覺想到自己。
遊船上的那些燈壁畫,是他一筆一劃勾勒描摹,一遍又一遍,每次弄得滿手油墨,要花好大功夫洗掉。
燈壁畫的廢稿不知扔了多少,又不知有多少個夜晚他是熬了整個通宵......
他那時滿心隻想着,江延舟看到這些花燈時,會有多高興,可到頭來......
元煦正要戴起面具往外走,忽然身後一個明快爽朗的聲音響起,“蘭陵公?”
元煦回頭看去,是一個劍眉星目的年輕人,年紀約摸十八九歲,看衣着打扮,應是出身官宦之家。
“蘭陵公?真的是你!我還怕自己認錯了人。”
這年輕人步伐輕盈,身形矯健,顯然是修習武藝之人,三兩步跨過來,見元煦回頭,驚喜道。
他說完有些興奮的定在元煦面前,從懷中掏出一本詩詞集。
“我爹是禮部郎中方明倫,我曾在宮内宴席末座上遠遠看見過蘭陵公,我和我幾個朋友都特别喜歡您,您能幫我在這詩詞集上簽個名嗎?”
他一邊說着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個炭筆。
這年輕人笑容燦爛,元煦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初相識的......江延舟。
元煦不知腦海中為何突然冒出這個名字,他極力定了定心神,微笑着接過詩詞本:“當然可以。”
“太好了!”這年輕人忍不住高喊了一聲,随後又急忙四下看看,面露歉意說:“對不起蘭陵公,我是太高興了,我若能得您的簽名,他們準保羨慕死我!”
元煦被他的熱情感染,鄭重在詩詞集上簽了名字,笑道:“看你身姿,應是練武之人,沒想到也喜歡讀詩詞集。”
那年輕人面露羞赧之色,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憨笑道:“我是不太喜歡讀書,但蘭陵公寫的東西我都喜歡看!”
聽到這句,元煦也不自覺微微勾起嘴角,被人由衷的贊賞喜歡,總是一件令人心情愉悅的事。
那年輕人接過元煦簽過名的詩詞集,并不着急走,而是立在原地局促道:“蘭陵公,我能不能請您......”
“讓我看看,是誰想在這得寸進尺?”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陡然插了進來,打斷了年輕人的話。
兩人順着聲音看去。
“世……世子?!”
那年輕人乍見江延舟,先是猛地一愣,随即禮數周全的行了一禮。
江延舟寒刃般的目光上下掃量着年輕人,口吻冷俊:“名字也簽了,你還在這做什麼?!”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