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可知,京中将要舉辦的花魁之王争霸賽,定下的彩頭是什麼?”
正值三月上旬,柳垂金線,桃吐丹霞,禦景苑中一片春日秀色。
苑中角落,幾個纨绔正自竊竊私語,聽完這句問話,不約而同将目光越過一片春景,落在側亭飲酒的蘭陵公拓跋元煦身上。
“私底下早傳開了,這彩頭便是,花魁之王争霸賽勝者,可與蘭陵公春日夜遊水仙湖!”
“聽說是四大舞樂坊的坊主一同去請的蘭陵公,說這一等一的風雅盛會不能缺他這個一等一風流雅士,按蘭陵公那德性,自然是不會推脫的。”
......
大端皇太後六十七歲壽辰,因不是整壽,太後不願鋪張大宴,在永壽宮接受過百官拜賀後,便移駕禦景苑飨宴來客。
太後雖矍铄,但到底有了些年紀,在軒中與衆人同樂了一刻,便回永壽宮歇息去了。
皇帝揣着天下皆知的孝子身份,自然是要親自送母後回宮的。
主人一走,壽宴下半場的氣氛也頓時輕松起來。
年輕的小輩坐不住,關系好的幹脆便聚在一處,讨論起京中最近的稀奇事。
而首要稀奇的,就是“花魁之王争霸賽勝者,可與蘭陵公春日夜遊水仙湖”之事了。
“别的不說,這蘭陵公生的風流俊俏,又愛風月雅事,連皇上都以‘蘭陵’為其封号,京中貴女尚且對他有傾羨之詞,更别提舞樂坊那些女子了,若能跟蘭陵公夜遊水仙湖,身價豈不倍漲,自然趨之若鹜!”
聽到這句,其中一個纨绔往地上輕啐了一口,恨恨道。
“說到底不過是大樑皇帝的棄兒,送來咱們這當質子的罷了,皇上也就是把他放在眼前當個樂子而已,這“蘭陵”的封号還不知是褒是貶呢,一個小白臉,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幾人忙把他往角落拉了拉,低聲勸道。
“無論如何,他現在得皇上盛寵,有一等公爵位,再說咱們哥兒幾個何苦生氣,他行事如此高調,自會有人收拾他,咱們坐等看好戲就行了!”
因慶太後壽誕,苑中新修了慈蔭軒設太後主座,拓跋元煦在側亭陪侍,是皇子待遇。
此刻他正表情悠然的摩挲着酒杯,那隻手削瘦修長,骨節分明,淨白的皮膚下隐約可見淡淡的青色紋路。
人卻是心無旁骛的欣賞着苑中上演的曼妙歌舞,渾不在意角落中投來的異樣目光。
他十一歲從大樑中都到大端上京,十二年時間,蒙上寵愛,在宮中聽學。
十九歲賜一等公爵位,在宮外開府,并賜玉牌,可随時進宮面聖。
在衆人眼中,這如何算不上盛寵。
看不慣他得寵的人很多,再多幾個,實在是無傷大雅。
角落中的幾個纨绔還在低聲私語,卻不知假山之後有個陌生的年輕人,正眯眼盯着他們口中那個“小白臉”,眼神中滿是戲谑和挑戰。
似是感受到了什麼,拓跋元煦摩挲着銀質雕花酒杯的手指忽然一頓,隻覺得一陣寒意爬上心頭,待順着那道寒意看去時,假山旁卻哪裡還有人影。
心中正疑惑,恰有侍宴的小太監捧了一個香囊來,口中恭謹道,“宴上有貴人遣小的遞給蘭陵公的!”
拓跋元煦曲指拿起香囊,隻覺輕若無物,打開看時,是一張紙條,寫着:千鯉獻壽池見,落款是一個葉字。
雖然太後要求壽誕從簡布置,皇帝還是下令在禦景西苑修了千鯉獻壽池以表孝心。
池水碧色溶溶,錦鯉遊揚逐浪,是一副難得的佳景。
“花映柳條,閑向綠屏池上,憑欄杆,窺細浪。真是好美的景色啊!”
一個清朗潇灑的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念的是一首跟景色頗相趁的詩。
元煦轉過頭看時,隻見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穿着一身黔金色暗紋窄袖翻領袍,腰上是黑色金扣革帶,寬肩窄腰,挺拔矯健,正笑意盈盈望着他。
上京藏龍卧虎,多的是貌美佳人倜傥公子,元煦身處風月場,早就是見慣的了。
但眼前這人比之京中那些銀雕玉琢的佳人才子,更多了幾分縱橫意氣,心中不免有幾分好感。
“春日盛景,确實美不勝收。”
太後壽宴,請的自然是有頭有臉的王公大臣,他并不都認識,所以也隻當眼前這年輕人是京外某世家貴子,受邀來京為太後賀壽的,也不多想,随口附和。
那年輕人邁開長腿又往前走了幾步,卻直直盯着元煦的臉笑道。
“我說的景色,是‘蘭陵公賞鯉圖’,比這春色也毫不遜色。”
雖是誇獎,也帶戲谑。
但見那年輕人表情語氣十足誠懇,叫人無處發作,元煦不知他的來曆,隻一貫平和的回他道。
“想必這不遜春色的‘賞鯉圖’中,也有閣下的身影了。”
“若是能和蘭陵公一同入畫,倒是人間第一美事了!”
離得近些,元煦看這年輕人鼻梁高挺,眉峰分明,一雙眼眸明亮有神,隐隐透出乖張鋒銳之感,但他眉宇之間還有淡淡未褪盡的少年氣,嘴角又天然帶笑,便将那股乖張鋒利融洽成矜貴和自信......真是好一張邪肆俊朗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