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弗加瑟悻悻住嘴。

“我當然也是‘複興派’。但我對複興‘克讓’沒有興趣。”

曼德啟慢條斯理地擦拭着她皮膚上的血迹，替她擺正斷了的腿、撫平衣服的褶皺。

偉大的時間之主優雅地抿出一個微笑，就看見弗加瑟眼睛抽筋一樣猛眨眼。

她的微笑僵住，咬了咬牙。

哪怕曼德啟暗中注視了這個獵人這麼久，也很難不被氣到呢。

她隻好又丢了幾個治愈術，舒緩弗加瑟的疼痛：“我從時間裡窺見真正的‘複興’，不隻屬于施法者，也不屬于克讓皇室。”

銀色的發梢垂下，曼德啟的目光專注的落在弗加瑟臉上。她的聲音溫柔而平靜，帶着隐晦的蠱惑——

“而你，拜馮女士。你是一切奇迹的源頭，你是希望的初和始。”

“所以，我要你和我做交易。我賭我看見的未來才是真正的‘複興’。”

“而那些蠢貨......”傲慢的傳奇魔法師嗤笑一聲，輕蔑而自負：“她們追求的‘道’終将走向毀滅。”

“請容許我再插嘴一下。”

弗加瑟出聲打斷她的傲慢自矜，“麻煩細說一下交易内容，我對什麼複興什麼未來完全不感興趣。我對我還能活到一百五十歲挺感興趣的。”

曼德啟睨她一眼，伸手一抓，一隻飛鳥就被抓進法陣。

她掐斷鳥的脖子做了個彈擊的動作，旁邊一個正在認真刻畫陣紋的施法者突然兩眼一翻，張嘴發出鳥叫。

随後這個施法者甚至停止刻畫，走路蹒跚，像一隻笨拙的鳥。

周圍的施法者恍若未聞，隻低頭做自己的事。

弗加瑟目瞪口呆，“不是？他變鳥了？”

不對。她仔細觀察一下，才難以置信地：“你把鳥的意識扔進了人類的身體？”

不等曼德啟回答，她就猛地仰頭，差點把剛縫合到一起的脖子仰斷：“好哇！偉大的維格列溫夫閣下——哪怕我是神棄者，也知道‘遷魂移識’是禁術中的禁術。”

“您不是魔法界的閃亮星辰嗎，怎麼突然大喇喇地展示禁術？”

弗加瑟心裡一陣翻騰，這樣的複雜禁術，曼德啟·維格列溫夫不過随手一彈就能完成。

哪怕她是神棄者也忍不住感歎眼前人魔法造詣之深厚精妙，這是和拜馮家供奉的中高階魔法師完全不同層級的力量。

在此之前，她根本無法想象，傳奇的精神意識甚至能覆蓋魔禁之地以外的整片大陸。

她一個将死之人，有什麼可以交易的呢？

曼德啟似乎看穿她的想法，唇角悄悄勾起來一點，“繁衍術生效後，我可以把你的意識遷到别人身上繼續活下去。而利息是你的意識和骨血，屆時我自會收取。”

“你放心，利息完全在你承受範圍之内。畢竟你多得了一百年的壽命，不是嗎？”

弗加瑟沉默片刻，大膽發問：“我能遷到狄塞更斯·卡朔佩身上嗎？真想試試當國王的感覺。”

曼德啟咬牙：“不可以。卡朔佩王室有‘引’。”

“那遷到一個傳奇魔法師身上可以嗎？我還沒感受過魔法力量呢！”弗加瑟興緻勃勃。

曼德啟再咬牙：“不可以。每一個傳奇的意識都很浩大。”

頓了頓，她施法捂住弗加瑟的嘴：“我說，你聽。”

弗加瑟無辜地眨眼，表示同意。

“首先，這個人選必須有正當理由和你接觸，因為‘遷魂移識’有距離限制。”

“其次，這個人必須有一定魔法親和，才能激發‘微元’。”

“最重要的是，這個人體魄必須夠健康，才能承受這個禁術。”

弗加瑟思索：“你有合适的人選嗎？沒有的話我可要推薦了。”

“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這孩子非得生嗎？”

她語氣失落，“實不相瞞我已經有個女兒了，我想給她獨一無二的母愛呢。這孩子我不是很想要，能不能退貨？”

二十多歲的逆女，也算她的好大女。

其實她現在也不是很相信那個劍蘭人是自己的女兒......本來也不相信來自幾十年之後的屁話，奈何‘真言’法陣确實沒報警。

诶......?

弗加瑟精神一震：“閣下！我有一計啊閣下！”

她語速極快：“我這有能把阿奧拉瑟·劍蘭哄過來的東西，閣下您覺得阿奧拉瑟的體魄怎麼樣？我覺得劍蘭人的身體還行，更何況我也想試試當魔劍士的感覺，劍蘭家的礦産我也蠻喜歡的。要是能把他哄騙過來，我是不是能當劍蘭家主了？哎呀說不定我還真能養個劍蘭人當女兒這麼想想也不是不行。”

一長串話說下來她差點喘不上氣，隻好猛猛眨眼示意曼德啟考慮。

曼德啟沉吟片刻，“你傷得太重，這些時日裡會有另一個傳奇溫養你的身體，确保你的骨血能和‘妥塔拉’完全共鳴。”

“你若是能騙來，最好多騙幾個備選，以免發生意外。”

她歎了口氣：“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中心塔的傳奇都不是等閑之輩，尤其是有個煩人的家夥。”

“這一切一定要做得隐蔽才行。”

—

阿彌娑抓着劍站起來，神情戒備而警覺。

按照她的計劃，劫走弗加瑟不是沒有成功率。赫肯可以免疫魔法，她們并不是沒有機會。

如果不是曼德啟......

她為什麼要橫插一手打斷自己的計劃？

但是弗加瑟确實傷得很重。她當時瞥那一眼，看見弗加瑟的腹腔幾乎都空了，喉嚨處是一個血洞，雙腿的膝蓋也被挖去。

想必是及其複雜精妙的光明治愈魔法，才勉強吊住她的性命。

看見驚才豔豔的弗加瑟如此慘狀，她那時胸腔幾乎塞滿了憤怒。

她的骨頭都好像被這憤怒燙得發疼。

她不得不承認，就算能把人搶出來也救不了對方。曼德啟說得沒錯，除了神塔，沒有人能保證弗加瑟活着。

她長吐出一口氣，忍不住抓住赫柏塔的手腕捏緊。

而曼德啟轉過身來，神色嚴肅而認真：“我記得讓你去找我的，你好像忘了？現在錨點又在閃爍了，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我會帶你去看。”

“但是這個小赫肯......”曼德啟話鋒一轉，看向赫柏塔，“小赫肯，你要一直往西南方向飛。直到看見一座插入雲端的白塔，你才能停下。”

“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非做不可。”

阿彌娑的身體已經開始虛化。

年輕的公爵平靜地站在原地，等候躍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