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早晨,你雙手環抱膝蓋,蹲在落地窗前,沉默地面對地上的寵物專屬飯碗裡還剩大半的狗糧跟凍幹。而呼噜側躺一旁,不看狗盆,也不看你,腦袋朝向另一邊,整條狗都透露着抗拒。
過了會兒,你的目光轉向它,見它像根剛從烤箱出來的金黃色熱狗面包,橫在當初陪它一起來到你身邊的毯子上,屁股對你,看樣子是鐵了心不打算再多吃一口。
你面無表情地看着金毛犬毛發柔順的後腦勺,無言了半響,開口:“我是不是太縱着你了?”
“……”
回應你的是尾巴的輕微抖動,堅持不轉過來。
“之前都吃得好好的,現在怎麼就不能吃了?”
你又看向狗盆裡剩下的狗糧。明明買的是它之前最愛的牌子和口味,以前都能哼哧哼哧吃完一滿盆。在諸伏景光剛走的兩三天裡,也能吃得隻剩一兩顆,而這幾天卻連一半都沒吃到了。
一開始以為是病了,急得你連夜帶去寵物醫院檢查。然而全套體檢下來,呼噜的身體十分健康,醫生也找不到食量突然變小的原因,隻好建議你換一種狗糧。你嘗試照葫蘆畫瓢做寵物飯,可不知道公安平時都加了些什麼,已經嘴挑的小狗湊到飯盆前聞一聞,發現不對味兒便立馬扭頭,怎麼哄都不肯嘗試一口。有些氣餒的你把飯帶去公園,附近的流浪貓一擁而上,很快把盤子舔了幹淨。
本打算問問公安烹饪的秘訣,可話到嘴邊,又被你咽回,硬着頭皮自己再試了兩次,無果,今天隻好把呼噜的飯換回成狗糧,結果還是沒吃多少。
——這個樣子,像在跟你鬧絕食。
逐漸意識到自家狗叛逆意圖的你頓時頭大,然而無計可施;既不舍得打,也沒什麼好罵的,隻能在沒吃完的狗糧旁幹瞪眼。
“再這樣下去,我隻有帶你去醫院打營養針了。”你瞧着它後腦勺,語氣認真地說。
聽到某個關鍵詞的呼噜耳朵動了動,像是想起了關鍵詞背後,某些令它害怕的東西。權衡之下,十分勉強地撐起前爪站起來,終于不再後背對你。
“幹嘛不吃飯?”你眯着眼,冷冰冰問,“想節食減肥了?”
呼噜抖抖身上的毛,退後兩步,側着腦袋用餘光看你。對視三秒後,先低下了腦袋,趴到地上。
你蹲得腳麻了,幹脆坐在了地上,雙腿向前伸展。
“過來。”你說。
金毛犬低着頭,看起來像仍想裝作沒聽見,身後的尾巴卻已經開始輕微搖動。
你等了等,然後又說一遍,語氣變強硬:
“呼噜,過來。”
金毛犬這才站立起來。先小心翼翼地在原地觀察你,随後順從指令的小步伐靠近。
“嘤,嘤。”
它一靠近你,嗓子裡便發出細細的嘤嘤聲,尾巴也搖晃不停,用濕潤的鼻頭拱你手背,想讓你把手搭到它頭上。
你的臉色好轉了些,但仍一臉冷漠地看着它讨好,表現乖順地在你兩腿間擠出空間來躺平。毛茸茸的尾巴掃到你裸露的腳踝,帶來癢意。
“嘤,嘤~”呼噜用前爪扒了扒不動于衷的你。
你伸出手,揪它耳朵。
“就知道撒嬌。”
感知到你态度的松動,金毛犬機靈地翻身,露出自己的肚皮。而你垂眼看它胸口比背部顔色更淺、更淩亂的毛,眼底的情緒晦暗不明。
直到過去半響,照進客廳裡的陽光走了,也帶走客廳的溫度,呼噜又要哼哼唧唧了,你的手輕輕放到小狗的前爪腋下附近,像哄小時候的它睡覺那樣一下下撫摸,歎了聲氣。
你說:“寶貝,你要學會習慣。”
早已比一年前的體型大出幾倍的呼噜仰着腦袋,用一雙始終不變的,又圓又亮、水靈靈的眼睛滿滿期待地望着你。
“挑食的小狗可不是好狗狗,人家很忙,總不能每天都下班回來為你做飯。”
你幫它從脖子往下順毛,碰到了它脖上的項圈。呼噜立馬撇過頭,想把昨晚戴上的項圈扯下。
“No——這個也要習慣。”
你将專門定制的狗名牌從狗嘴裡解救出來。呼噜委屈得直嘤嘤,一個勁兒用爪子扒項圈。你一邊安撫地摸它腦袋,一邊防着皮質項圈被它扯壞。
呼噜折騰了幾下,突然翻身站起,直勾勾地看大門口。你聽見院外有人進入,腳步不重,像在試探着前行。
很快,門鈴響起。呼噜邊叫邊沖上去。
你拍拍褲腿上的狗毛,撐着地闆起身,慢吞吞地走向玄關。
“汪!汪!汪!”
“噓,安靜點,是别人。”
你擠走站起來使勁兒拍門的金毛犬,打開門。
門外的宅急便員似乎被屋内的狗吠聲吓到,退到了兩米之外的台階上,看到打開門的你,趕忙鞠了鞠躬,紅着臉,局促尴尬地解釋說:“不、不好意思!你們的院門沒有落鎖,我剛剛一碰就開了……”
“沒關系,我知道。”
你堵在門口,不讓呼噜見縫插針出來,伸手接過年輕的宅急便員遞來的外賣袋,道了聲謝。
宅急便員撓撓耳朵。轉身打算離開時想到了什麼,回頭問道:“那個,需要我幫您關上嗎?”
你看了看敞開的前院門。
“不用,就讓它那樣吧,謝謝。”
“沒,沒事~”
你關上門,轉頭看端正地坐在鞋櫃旁的金毛犬。
你和它對視兩秒,移開視線,招招手,叫它跟上,拎着外賣袋走向餐桌。
“再去吃兩口,然後帶你出去玩。”
呼噜挨在你的腳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