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織一顆紮根很久的釘子被撬。
上頭懷疑内鬼。
才田貴史收到消息,他們派他調查這事。
他進組織三年,今年終于拿到「貴腐酒」代号。這兩月内,給他安排的任務都完成很好,朗姆在郵件裡誇他,有明顯要重用他的意思。
而這次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組織急需用人,很缺人才,如果這次任務做得好,他能因此一舉成為上頭手底下的大紅人;說不定再努努力,還能坐上讓人眼紅的日本區核心負責人的位置,把伏特加那個狗眼看人低的家夥比下去!
才田貴史有預感,抓住這次機會的自己将前途無量。等自己金錢勢力都有了,就徹底誰都不慫了。
他穿着前兩天獎金到賬後手一揮,奢侈買下的名牌風衣,嘴裡咬住根煙,弓腰駝背地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有人擦肩而過時撞到了他胳膊,他一個陰狠的眼神甩去,這不長眼睛的在他髒話罵出口之前趕緊跑了。
因看到自己光明的前景而感到十分愉悅的男人沒有因這個小插曲被破壞心情,他享受地吸了一口之前從不舍得買的萬寶路。吐出煙霧時,不少路人投來眼光,在掃到他臉上的傷疤後趕緊移開,目不斜視地走過。
才田貴史發現自己熱衷于沉浸在他人對自己充滿畏懼和驚恐的矚目裡。他平時的活兒,要麼是在人前裝孫子套情報,要麼就搞背地裡跟蹤,跟蹤些無關緊要的小啰啰。兩個月前,才終于派給了他要人命的事。他雖害怕,但更多是興奮,尤其當看到平時開好車上下班、人模狗樣的小白領,被他捅歪一刀後吓尿,帶着滿身尿騷味在地上奮力地爬,以為能爬出他的掌心,結果被他輕輕一拽,就回到原點,崩潰了,跪到地上哭爹喊娘求他放過。
才田貴史痛快死了!雖然頭天晚上回去後做了噩夢,但睜開眼吐出口濁氣後,他整個人精神煥發,心裡立馬想到,伏特加那狗腿子再也沒資格瞧不起他——還有那個女人……那個傳聞與Boss關系不清不楚的女人,最近變得更加神出鬼沒,朗姆在通話時提了一嘴,很有眼見的才田貴史立馬瞄準一次機會實施跟蹤,隻是很快被發現。
那女人神不知鬼不覺出現他背後,用一把槍頂着。隻有一句話、一個眼神,才田貴史受到輕蔑,一顆孤傲的心被踐踏,感到直擊靈魂的恥辱。
可惡的女人!
他咬牙切齒。
肯定是背着上頭在搞什麼見不得人的鬼事!朗姆都察覺了,他一定要親自揪住她、拆穿她、搞垮她,然後像她對他做的那樣,狠狠地嘲笑和蔑視她!
才田貴史越想越氣憤,帶着濃濃的戾氣,周圍行人退避三舍。氣歸氣,正事不能誤,他已經走到警視廳附近。
那顆釘子被撬,其中關鍵的一環在條子當中。是誰發現、是誰撬走,以及最開始,愛爾蘭身上的陷阱是誰布下。一定是個意想不到的對手,否則隐藏極好、小心慎微的釘子不可能掉以輕心。首先排除那幫追在他們屁股後邊咬的,剩下的,他必須親自進去看看。
才田貴史隔着條街,望了望街對面的警視廳大樓,從風衣口袋裡摸出提前弄好的假證套到脖子上。他嫌棄地看了眼證件上幹扁的自己,到斑馬線跟前,等紅燈過了過馬路。
斑馬線兩側的車輛開始減速。
才田貴史盯着前方即将變換的信号燈,兩手揣兜裡,随時準備走,心裡想着當時打聽到的檔案室在什麼地方。
滴,滴。
側方的車在緩緩停穩。
誰!?
他一個猛回頭。
然而身後并沒有人。
正要放松警惕時,陌生的聲音驟然在他左邊出現:
“反應挺快。聽說你還挺會做夢?”
……是沖他來的?
“那就勞煩,再多睡一會兒吧。”
前方綠燈亮了。
憑着對危險的保命直覺,才田貴史想也沒想,撒腿就跑!
——
聽外面的警車開走了,你才接起電話。
“莫西莫西?”
女人劈頭蓋臉地問:“你搞什麼?”
“人剛送走,這麼快就有了消息?”手眼通天呀。
“你在做多餘事——直接弄死不就完了,居然把人送到警察的眼皮底下,上趕給人送人頭?”
你懶洋洋說:“我最近不殺生。”
對方像聽了個笑話:“你怎麼不說最近暈血?”
“你要這麼想也行。”
貝爾摩德:“……”
她忍無可忍地警告你:“你最近日子是不是過得太安逸了?”
“哪有?”你不走心地回應了句,想了想後,又對電話裡的人說,“你要是現在很閑,不如過來接一下我?我在某棟廢棄大樓的一樓,那小泥鳅太能竄,我翻牆的時候把腳崴了。”
嘟,嘟,嘟,嘟……
啧。
電話被不留情面地挂斷,你也沒精力再撥過去譴責把你用完就扔的女人。手機裡現在有二十多條未接來電,聯系不到你人的公安一直撥你電話,最後一通在五分鐘前。
出門前說過了會在晚飯前回去,可你現在坐地上動不了一點。
你數完那些未接來電,不敢回撥,愁眉苦臉地把手機塞褲兜裡,尋思等回去後該怎麼解釋才能把人說服。想着想着,便決定抱以樂觀的心态再掙紮一次,深呼吸口氣後蓄起點力,一手扶牆一手撐地,再一次嘗試站起。
然而,屁股離地不到一尺,沒崴腳的那條腿沒站穩就突然一軟,你整個人瞬間失力的跌回地上,還把屁股摔疼了。
你:……
這該死的身體素質是越來越差。
深覺自己很廢的你對這種情況無可奈何,唯一的辦法隻有坐在地上接着緩,等緩過勁,或者腳踝痊愈後再站起來。不得不慶幸沒把腿摔斷,不然會更麻煩。
你靠坐在牆壁旁,手機不敢看,便百無聊賴地盯起空氣裡的灰塵,繼續琢磨該怎麼面對家裡那位。不知道說你見義勇為了會不會信,替女士趕走騷擾分子……
安靜了沒一會兒的外面又有動靜。
你豎起耳朵聽。
難道剛走的警察折回來了?
送人頭的電話是你以遭遇搶劫的由頭匿名報的警,過來拿人的是附近的巡查警察。兩個經驗不足的年輕人在把昏迷的貴腐酒帶走時,沒有檢查周圍。現在折返回來查看,牆壁藏不了你多久。
你急忙轉動腦筋想對策的同時屏住呼吸,靜靜聽有一個人踏進廢棄樓,腳步聲沒有停頓,越來越近。
等等,越來越近?
渾身緊繃的你猛地擡頭,看見走來的身影時瞪大了眼睛。
??
他怎麼找來的???
對方看上去并不想回應你驚奇詫異的目光,走過來後,直接在你身旁單膝跪下。
他先開口,淡淡地問:“傷哪了?”
你條件反射地回答:“我沒……”
話音未落,他發現了你懵住時沒來得及用褲腳遮住的腫起的腳踝,并伸手抓住了你小腿,把你想要縮回腳的念頭扼殺原地。
自知理虧的你試圖補救:“我就是錯估了那堵牆的高度,平時都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他聽着你狡辯,什麼都沒說,仔細檢查傷勢。
你趕緊又道:“沒什麼,等下就會好的,景光。”
諸伏景光從身上的背包裡掏出噴劑,對準你腳踝又青又紫的地方上藥。
上完藥,他重新背上包,過來攬住你肩,左手要穿過你雙膝下方。
察覺他意圖的你連忙擺手制止:“不用抱!扶我一下就可以了。”
“……”
他一言不發看你。
你被看得莫名心虛。
諸伏景光收回視線,把背包交給你,然後起身轉過身,再次跪下。
“上來吧。”他說。
你遲疑了兩秒,怕把人惹得更生氣,拒絕的話沒再說,背上包後,慢吞吞地爬上他的背。
等你的手臂搭上他的肩,他便托住你的大腿,将你背了起來,固定好後,邁開步子走出這裡。
諸伏景光走得不快,每一步都很穩。你趴在他背上,下巴擱在肩窩,能聞到他身上散發的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聽到很輕、均勻的呼吸聲。
從沖繩回來後,人一直很忙,今天難得早到家,進門時是說了要先洗個澡。現在出來一趟,回去又要重新洗了。
“包裡裝的什麼?”不知道車停在了哪,偏僻的街道上幾乎沒有行人,心裡内疚的你打破沉默,小聲說,“有點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