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最後還是出來了。
沒經曆什麼波折,主要是諸伏警官不說話時,面無表情的樣子好可怕,你一看就怵,他不講話後你更不敢開口了。就這麼幹瞪眼,僵持不到一分鐘,率先頂不住的你露出臉企圖蒙混過關的讨好笑容,自覺為呼噜套上狗繩。
生怕再慢一點,已經開始把心裡想法從「放到臉上」變成「經過加工後幽幽說出口」的公安先生會冷不丁冒出一句“枝和覺得跟我一起很見不得人嗎?”這樣聽起來有點冷,但字裡行間透着委屈的,讓你不知所措又手忙腳亂的話。
其實說那句話時沒想太多,你發誓——僅僅習慣性的考慮到周圍人各個都是深藏不露的,一不留神就蹦出個哪國情報局來,都不是什麼善茬,你倆身份又都複雜,能不被聯系到一起就盡量别聯系到一塊兒去算了。不過轉念一想,偵探都已經見過,早晚進出也多多少少會與隔壁左右打照面,被周圍人知道同在一個屋檐下的關系是遲早的,好像沒什麼可遮遮掩掩,反而會顯得欲蓋彌彰。
但這個理由顯然放公安面前毫無說服力,但人好像也不需要你解釋了……
自己把自己理論推翻的你到門口換鞋,換好後,擡頭看到諸伏警官已經拿好了帶呼噜外出時需要帶的小包,十分耐心地等待在一旁,絲毫不見方才的低氣壓,于是驚覺這人算是把「委屈」這門情緒的縮張表現拿捏死死了。
噫。
——
嚴格來說這應該是你們第一次一起出現在16番地以外的地方,除去在咖啡廳被抓正着的那次。
站在前院時有種不真切感,呼噜被他牽着,你兩手空空,走得慢,出門後沒走兩步就落到後頭,從隔着一米距離的并排而行,變成步伐緩慢地墜在他身後。
快走過最近的一個路口時,諸伏景光忽然停下。
被繩子牽制住的呼噜也跟着停下來,換了個方向坐下,吐出舌頭憨憨地望向你。
你一愣,反應兩秒後意識到是在等你,加快了步伐,邁開大步走到他們面前。
諸伏景光将呼噜的繩子遞給你。
“你來牽吧。”
?
“……哦。”
懵懵的你聽話地接過繩子,被呼噜帶着往前走出兩步忍不住回頭看他。
現在換成了隻拎一個遛狗包的人清閑地跟在你身邊,而你牽着狗,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内。對方刻意放緩腳程,保持一個穩定的速度,邁着長腿,遊刃有餘地走你旁邊,中間隔着不到半米的間距,呼噜的尾巴擦過你的腿彎後又蹭到公安的褲腿。
被你牽着的金毛犬表現有些異常。大概是你太久沒帶它了,它今天出門比較激動,莽莽撞撞的拉着你一個勁兒往前沖,繞了七、八個電線杆,三次在趁你們不備的情況下以極快的速度把繩子纏到上面。
“怎麼不長記性?”第三次時,你兩手抱臂,站一旁袖手旁觀看諸伏警官又一次引導把自己跟電線杆又綁到一塊去的狗子自己繞回來。已經差不多知道該如何自救了的金毛犬重獲自由後,坐在地上沖你憨憨地吐出舌頭,你終于露出副無語的表情,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吐槽了句“真笨”。
“呼噜應該是太興奮,所以方向感失靈了。”把繩子重新交到你手裡的人說道,“對吧呼噜?”
“汪!汪!”被叫名字的金毛犬活力滿滿地積極回應。
“才不是笨呢。”
你:“……”噫。
你無語的眼神從呼噜轉移到替小狗說話的人身上。
對方含笑的藍眼睛裡倒映出一個你。
你撇撇嘴,剛接過來的繩子往他手中一塞,不牽了。被動接手遛狗權的人在呼噜又想湊到那根電線杆旁的時候,手腕套住遛狗繩,把放出去的繩長在手裡縮短兩圈,直接從實際措施上更好限制住小狗自由。
這下又換成是你兩手都揣在兜裡,諸伏景光左手牽狗,你走在他右側。
那半米的距離沒了,換了人牽後乖乖随行的呼噜依舊邊搖尾巴邊走路,偶爾轉頭往這邊看看,像确認你還在不在。
“……是不是看不習慣?”
“嗯?”
你:“我現在的樣子。”周圍沒什麼路人,你說話的音量保持在比剛剛吐槽稍微大點的程度上。不要以為剛剛被狗拉着遛你就一點也沒察覺到他其實視線一直在往你臉上掃。
諸伏景光對這個突然打開的話題思考了兩秒,口吻認真地回答道:“是有一點,但我會很快習慣的。不管怎麼樣,你都是你。”
你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憋了半天才憋出句不倫不類的“謝謝”。
見鬼,你在說什麼,謝什麼謝,為什麼要說謝謝——
“而且,它能保護你。”
“?”
你停下追着一個石頭一直踢的幼稚行為,歪歪頭望去。
而剛剛說話的人面色平靜如水,仿佛那句很輕的囑咐是你大腦産出的幻覺。但公安的視線落在你的衣領——你的衣領下方某處細微至很難察覺的,屬于「木下間志」的緻命弱點——公安的目光在那片危險區域反複摩挲,似乎正用狙擊手強大而敏銳的觀察力,尋找那處能令一個完美身份瞬間塌裂的破綻。
克服了對危機的應變本能的你雖然不躲也不閃,但來自他的注目讓你脖子那片區域無端生出些癢意,很想伸手撓一撓,可又感覺會很奇怪,尤其身邊人好像正壓抑着一種你未讀懂的情緒,在已經喜怒不形于色的公安藍色的眼睛裡形成黑色的漩渦,卷席走粗糙的沙粒和大塊的碎石,制造出安定的假象。
“很精緻,情緒都能表達出來。”諸伏景光視線上移,對上你疑惑的眼睛,中肯地評價道。
你倆并排走一起,你轉回頭,順勢踢了腳腳邊本打算放過的可憐石子,一腳把它揣得老遠。
“那當然啦,我找她學她這頭發是怎麼在腦袋上風吹不掉的,她還不教呢。”
“這種技術應該很難傳給其他人吧?”
“哪有,據我所知這世上至少有兩三個會這種像膠水粘在臉上的易容術的。”
“有兩三個?”
“還有個經常登報紙的。”
“搜查二課的嗎?”
??
“新聞裡會報道這些,我都看到過兩次。”随口一說的人從你猛擡頭的反應中知道自己猜對了,但并不很感興趣,隻順着往下聊與你有關的,“枝和認識?”
你:“不,沒什麼關系,隻是有次他僞裝成我被我發現,然後就沒有然後。”要有然後的話你也就不用找那女人。
那年輕人跟偵探有層不一般的關系,平時拿他當個可有可無的軟肋向貝爾摩德施施壓就差不多行了,還是少有關系為妙。
“所以,這個樣子是枝和想出來的?”
“隻是基于需要改動的五官特征的基礎上,換成截然不同的氣質風格,變成這副模樣最容易維持久點。”
諸伏景光因為你的話,重新看了看你出門的這身行頭,肯定地點頭。
“嗯,從衣櫃裡的衣服發現了點,是截然不同的風格,但枝和穿什麼都很好看。”
“……”這突然又直白的誇獎。
你愣是半天沒說話,為了把臉上不符合木下間志人設的得意忘形的笑容憋回去,然後用一本正經的語氣嚴肅糾正他:“景醬,在外面就别再叫這個名字了。”
對方笑眼彎彎地聽,跟着問:“那枝和能先答應我一件事嗎?”
——欸,怎麼還講條件?
“嗯哼,”你一副大方好商量的模樣。“你說說。”
“别再寫那種字條,有什麼事可以當面和我說。”
诶呀。
諸伏景光看你的眼神很是無奈:“怎麼現在也還跟以前一樣啊,總喜歡先斬後奏。”
你已經眼睛亂看的四處看風景,就是不跟他對視,正好抓了一隻鴿子在樹枝上抖落一片樹葉的現行。
“不要假裝沒有聽見呀枝和——”
“哈!我就說,那人一定是間志哥哥吧!”
從彎道突然冒出的一個語氣笃定的男孩聲音打斷了諸伏警官的秋後算賬。你倆同時停下腳步,緊接着,三個從拐角出現的小身影一起往這邊跑來,邊跑邊雀躍地喊:
“間志哥哥!”
“間志哥哥!”
呼噜開心地沖他們搖尾巴,屁股坐下來了又重新站起來想要上前迎接。
早就料想到這趟出門可能會碰到一兩個熟人的你并不感意外,掩嘴咳嗽兩聲,面帶笑容地開口跟他們打招呼:“步美、元太、光彥,你們好。”
不一樣的聲線引來旁邊人側目。
你的手在後面偷偷掐了把他,讓他不要看這麼明顯。三個小朋友雖然沒偵探敏感,但也都不能小瞧的。
小島元太先指着自己有見過一面的成年人對小夥伴們喊話:“是那天給我們開門的大哥哥!”
諸伏景光在孩子們的注意力轉向自己時,微笑着問候:“大家下午好。”
随後便收獲到三聲整齊齊的“下午好~”
孩子們禮貌的話音落下後,三雙眼睛不約而同駐足在了面前第二次見面的陌生人身上。
你感覺他們這種行為有點熟悉,很像偵探團裡他們另個小夥伴平時常幹的事,隻是這幾孩子業務不熟,做得實在不夠隐蔽,但好在被觀察的大人不計較,問候完一聲後,便牽着情緒略顯高昂的呼噜,安靜守在你身邊,坦然接受孩子們純純好奇的注目禮。
你向前半步蹲下身,問離得最近的一個:
“看出什麼了?”
“這個大哥哥是好人。”小島元太想都沒想地回答。
旁邊的圓谷光彥被夥伴這句太過簡單又挑不出錯誤的結論一下噎住,讪讪閉上了自己剛張開想要說話的嘴巴,嘟囔了句“元太你每次都隻會這麼說”。
“哪有——我上次可不是說的這個。”
“你上次說那個賣豬肉的大叔是壞人,但他其實被别人利用了。”
“可這是柯南推理出來的,又不是光彥你。”
“但我看出了他回家晚的原因不是因為幹壞事——”
“光彥你這麼大聲幹嘛啊!”
“?明明是元太你的聲音更大!”
“诶——”怎麼突然吵吵起來了?
挑起話題,面對這種狀況又根本插不上嘴解圍的你,差點無助地回頭尋求幫助。
“間志哥哥。”吉田步美這時繞過兩個同伴,來找你好像有話要講。
你也正好向她打聽:“他們怎麼了?”此時倆男孩已經主動走到旁邊牆角,不影響其他人的繼續跟對方鬥嘴。
小姑娘看了看自己的兩個同伴,跟你解釋:“我們昨天在一個很恐怖的鬼屋裡走散了,光彥和元太都在怪是對方沒抓緊自己。”
“這樣啊。”屬實是你意想不到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