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什麼?”諸伏景光放開你,好聲詢問。
你更加尴尬地告訴他:“家裡什麼都沒。”從咖啡店拎回的蛋糕盒還在進門時因為手松掉到地闆上,裡面的蛋糕估計已經被摔得毫無賣相可言。
諸伏景光一愣,随後自然地擡手揉你頭發。
“那我現在去買,有什麼想吃的?”
“我都可以……還有它也要。”你手指向門外餓着肚子汪了半天、現在沒力氣了就隔着玻璃門直勾勾看你倆的狗子。
順着看去的人嘴角有微微上揚。
“好,我知道了。”
他爽快地答應,彎腰撿起地上的帽子墨鏡還有口罩,都放到鞋櫃上,将不知什麼時候從你身上摸走的家鑰匙揣進口袋裡,開門時,又回頭看着你眼睛認真說了遍:“在家等我。”
你看着他身影離開并消失在門後,前院傳來呼噜的叫聲。
剛想挪動半步出去制止,很快就不再聽到金毛犬氣勢洶洶的犬吠。之後,是前院的鐵門拉開、合上。
人走了才想起沒有說要買什麼牌子的狗糧。
“……”
你在門口站立半響。忽然,膝蓋一曲,跪在地上。
周圍的空氣有對方來過的痕迹,再次被按下靜音鍵的房子一如既往保持客觀與冷漠,漂浮在空中的粉塵還重演方才發生的一幕。整個充斥着矛盾與真實的空間裡,受到擠壓的你逐漸呼吸急促,面部表情維持鎮定,發抖的手出賣極度焦躁難安的内心。
……
走吧。
你想像剛才一樣,淡定跟平靜,可又克制不住的預見黑色風暴席卷過來,行動踉跄的從地上爬起,踢掉鞋,逃跑般的着急和倉促讓你在起身時不慎踩到地上的蛋糕盒。于是裡面的抹茶香跟奶油香在空氣裡炸開,慕斯蛋糕成功以面目全非的姿勢躺在你家的地闆上。
腦海裡全是破碎的藍。
清理從踩扁的盒子裡溢到地上的蛋糕時的你有些手忙腳亂,弄髒了手,最後索性先撿起蛋糕盒塞進廚房的垃圾桶,然後再拿着包抽紙跪在地上用力擦掉剩餘的奶油殘漬。做完這些後,便像無頭蒼蠅在客廳亂竄:又是走到酒櫃前,随便取出一瓶拿手裡,又是腳步匆忙地上樓尋找手機。思維紊亂得行動與大腦不處于同一頻道,當你在窗台邊終于找到自己的手機又折返下樓時已是滿頭大汗,腳底發虛,撐住扶手才沒讓自己跌倒。
已經回到後院的呼噜在外面望着你,原地轉圈,隔着玻璃門能聽見金毛犬從喉嚨裡發出焦急的“嗚嗚”。
在客廳裡來回踱步幾圈後你停在客廳中央,用力掐一把眉心,調整好呼吸,解鎖了手機開始撥電話。
嘟,嘟……
電話打不通。
于是你又撥一遍。
聽手機裡的嘟嘟聲一直無人接,你薅了把自己頭發,蹲下身擡手捂住開始發癢的眼睛,指甲幾乎要摳進眼周肉裡。
嘟,嘟……
快走吧。
冷靜的你想。
從這裡到超市往返路程三十分鐘,坐車二十分鐘,就算是最近的便利店也要一會兒,便利店裡不一定有寵物糧食,去超市采購最少用時十分鐘。
嘟,嘟……
還有二十分鐘。後院離開,筆直左拐,隻要盡量避開監控,可以繞到停了輛備用車的公共停車場。車鑰匙在二樓書房的第三或第四格抽屜,開車去組織在東京市郊的私人機場三十分鐘,再快一點能在封鎖前出境。至于出境後去哪——
“おかけになった電話番号は、現在使われておりません…”
去哪都無所謂了。
你差一點把手機扔出去,最後是理智告訴你你沒記住那女人新換的電話号,摔壞了還要重新查會很麻煩。
冷靜的你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時間不多,等人回來你就不可能走掉。
不冷靜的你隻想把自己塞進個足夠大的龜殼,你可以靠偷來的十幾年支撐着,躲在裡面繼續度過餘下不做掙紮的半生。
或者,回去吧。
——
你忽然沉靜下來。
嘈雜的噪音也都從耳邊消失。
屋外的前院這時有了腳步聲,已經有所決定的你深呼吸口氣,不慌不忙地起身,趕在門被打開前,輕手輕腳上去二樓。
當你走到最後一級台階,出門才一刻鐘的人也正好轉動鑰匙進屋。
但現在的位置距離書房還有幾步路,為了争取點時間并不出現在公安視野裡,隻好先後背貼着牆面,躲進客廳的視線盲區裡仔細辯聽樓下動靜等待時機。
大門被關上了,鑰匙串也被進門的人放在鞋櫃上方,他好像在門口脫掉了鞋,然後提着發出塑料悉索聲的東西進客廳。
呼噜又開始拍門發出嘭嘭響,想要進屋。
你閉着眼,同時凝神屏氣,心跳到嗓子眼。如果他去開後院門,那麼時間就足夠你從這跑到書房。
可聽了半天也沒聽到人走向後院玻璃門的動靜。
你等了會兒,小心翼翼地往下看了一眼。
客廳裡,從外頭趕回來的黑發公安外套的袖子撸起,将被裝得滿當當的購物袋放到茶幾上後,然後環顧四周。
他站在空蕩的客廳裡,張口:
“枝和?”
你心髒有了熟悉的抽痛,連忙偏頭收回視線。
而這種痛在快要收回的餘光瞟見他另隻手裡拎着和被你剛剛扔進垃圾桶的一模一樣的蛋糕盒時達到頂峰。
“枝和。”
沒看見你人的人匆匆放下蛋糕,一邊叫着你的名字,一邊在不熟悉的房子裡到處找你。
他成功的進入你希望他進入的地方,就算你現在在樓上發出的動靜大到引起注意也能趕在他上樓抵達書房前結束這一切。
可你不知怎的,捂着胸口,被他一聲比一聲急切的“枝和” 定在原地,挪不開半步。
“枝和!”
從衛生間和廚房裡出來都沒找到人的諸伏景光喊出這個名字時的聲音在抖。他望了眼玻璃門外的後院草坪,還是不願去想是不是最害怕的情況出現了,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又要從眼前消失。
已經掏出手機準備立即調取街道監控,就突然聽頭頂有了聲回應:
“诶。”
!
公安聞聲擡起頭望去。
看到着急找到的人就站在二樓的欄杆邊,毫發無損的。當視線對上,還沖自己揮揮手,說:
“這兒呢,景光~”
他立馬沖上去将人抱了滿懷。
……
你在第三聲“枝和”裡放棄了去書房取槍的決定。
因為忽然很想吃他親自為你買回來的慕斯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