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情報專家就情報專家,你為什麼要以這種語氣。”
“我什麼語氣?”
“很驕傲,表情也是。”少年的用詞非常平實且形象。“和你聽說呼噜咬壞過莎朗一隻高跟鞋時很像。”
你摸了摸臉上假皮。
“我有嗎?”
“你該照鏡子看看。”
“啧。”
你在桌底下踹了說話沒大沒小的臭小子一腳。對面三個孩子聽見帶自己打遊戲的大哥哥突然爆出聲嗷叫,停下自己的聊天紛紛關切問“蒙斯哥哥怎麼了?”
蒙斯忍痛說沒事,一邊在桌底揉被踹中的小腿,一邊小聲問你:“那我們要走嗎?我記得你不想讓别人,雖然他認不出來,但以防萬一?”
“現在走不了。”
餘光已經捕捉到一大一小從波洛咖啡廳的玻璃窗外路過的你,輕輕搖頭。
“再等一會兒。”再坐會兒吧。
就這一次,以後會盡量繞遠點走。
“三明治和蛋包飯來了~二位在聊什麼?”
香氣撲鼻的食物被一一端上桌,對方卻沒立即走,而是将托盤拿在手裡背到身後,笑眯眯地說道,“既然會說日語的話,在日本就麻煩盡量使用這裡的語言吧~”
蒙斯已經一副社恐模樣的撇開臉躲避交流,專心緻志喝自己的飲品。
你從善如流地接下話茬:“他剛剛是在問我冰沙好吃嗎,因為我們以前經常吃的隻有冰淇淋,冰沙不常見到。”
“法國人不吃冰沙嗎?”已經坐回位子上的毛利蘭驚訝問。
“不是不吃,隻是沒有冰淇淋受歡迎,而且一般都出現在遊客多的地方賣得很貴,本地人很少去吃。”
“冰沙的話,水的成分居多,口感輕盈,不會很膩,沒有乳制品,對一些乳制品敏感的人友好,熱量低,很受女性喜歡。”專業人士科普完後不忘問句,“木下先生,你喜歡甜品嗎?”
“我嗎?其實還好。”
“間志哥哥喜歡哦。”吉田步美咽下嘴裡的三明治,認真說,“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請我們吃了好吃的芝士蛋糕。”
你笑笑。
“嗯,偶爾會吃,下午茶點心之類。”
“那……”
丁鈴鈴~
“意大利面和黑胡椒飯都好啦,安室先生,有客人來了!”
“抱歉,失陪——歡迎光臨波洛咖啡廳!”
“安室哥哥有好多人喜歡呀。”小姑娘看到剛進來的女客人已經熱情地找金發服務生聊天,轉回頭,感歎道。
你擦了擦手起身。
“我去下洗手間。”
剛把你點的餐端過來的榎本梓不好意思地說:“真是抱歉,咖啡廳的洗手間這兩天在維修,最近的公共洗手間需要走五百米。”
“五百米嗎?”你準備把手機留在座位上的動作停住。
好心的毛利小姐從口袋裡摸出一串鑰匙。
“木下先生要不要去用樓上的?爸爸不在,事務所的門是用這把鑰匙打開。”
“我帶間志哥哥去!”
“诶?”
突然冒出的男孩已經拿過本打算遞給你的鑰匙,從椅子上靈活地跳下來。
毛利蘭說:“柯南,木下先生又不是第一次去,不認識路……”
“那就麻煩柯南了。”
你還是把手機留了下來,向毛利蘭點點頭,跟着自告奮勇想要領路的男孩出去。
江戶川柯南走在前頭,你與他隔着幾級台階,速度不快地走在個頭矮小的偵探身後。外面的街道沒有行駛的車輛,靜谧的樓梯間裡隻有你們兩人一前一後的上樓梯聲,沒有交流。
偵探最先抵達毛利偵探事務所的門口,他從鑰匙串裡找出自己需要的那把,踮起腳,夠到了鑰匙孔,把鑰匙插進去後卻沒了下一步轉動鎖芯的動作,而是轉身,仰起頭用雙澄澈幹淨的藍眼睛看你。
就知道他有事。
本着敵不動我不動的想法,你不說話,等他先開口。
對方開口就是:
“間志哥哥吃三明治時想起了誰?”
這可怕的觀察力呀。
“就一定要站在這裡聊天嗎?”
你不慌不忙地退後一步靠到了牆邊,以一種放松的姿勢兩手揣兜,歪頭笑了笑,道,
“你覺得呢,柯南?”
被反問的江戶川柯南低下頭。
光線昏暗的樓梯間裡,額前的劉海和寬大的眼鏡遮住他臉上的表情,聲音裡表現出了超出七歲年齡的成熟。
“一個會做日本料理,與間志哥哥關系很近的人。在日本認識,制作的三明治味道和口感,與安室先生的三明治很像,或者說是……一緻。”
你直言:“你想問我認不認識那位安室先生?”
偵探沉默不語。
氣氛有點緊張。
外面一輛汽車呼呼而過,飛揚的粉塵似乎随風飄到了你們面前。
“很遺憾,答案是不認識。”
幾秒後,你攤了攤手,語氣坦誠地說,
“你應該在旁邊看見了我跟安室先生的交流,是兩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呀。柯南隻說對一半,我母親有個朋友在日法兩國之間做貿易生意,經常往返飛,帶來一些在超市買不到的日本醬料,我從小吃到的三明治裡都會有日本醬料的味道,所以,那時一吃,我就想到我母親做的三明治,我也很意外會在安室先生的三明治裡找到闊别已久的熟悉味道。”
真假參半的謊言永遠最難分辨。
偵探被你煞有其事的話弄得眉頭緊鎖,不放棄地追問:“那口感呢?”
你說:“當時光去嘗味道了,所以沒太顧及口感。不過,我想熱三明治放冷後的口感應該都差不多吧?”才不是,那家夥似乎有把面包提前蒸一遍的習慣,一些沾在面包上的水蒸氣和面包一起捂久了,就像從水裡撈出來的棉花,濕軟得很。
“……”
“想明白了嗎柯南?”
江戶川柯南恍然回神,沒有打破沙鍋問下去,适可而止,露出尴尬又窘迫的笑,笑呵呵地找理由把話題圓回去:
“呐~呐~因為間志哥哥是混血,安室先生也是混血,還以為替間志哥哥找到了一個失散多年的親戚,啊啦啦,原來是我想太簡單了,哈哈哈哈!”
你配合開始裝傻充愣的偵探露出無奈表情。
“謎底揭曉了,現在柯南可以開門讓我進去上廁所了吧?”
“嗯嗯!”
剛剛不讓你進去的他立馬殷勤地為你開門,放你進去。
——
“受傷了應該說出來哦。”
“?”
從洗手間出來的你背對門口,彎腰從茶幾上抽紙巾擦手,毫無征兆又好似不經意地說出一句話,讓等在門口,正在思考的偵探一愣。
“受傷了應該說出來,隐瞞是無效的。起碼要讓她知道經曆了危險後的你到底好不好,如果連這都隐瞞,她隻會變得更加擔憂和難過,甚至自責。”
你将手上水漬沾幹在紙巾上,把用過後的紙巾丢進垃圾簍,随後轉身走過去,稍微傾身,拍了拍反應呆呆的男孩頭頂。
“承認自己受傷也是種安慰,小偵探。”
江戶川柯南:“哦……”
你們一起從事務所離開,鎖好門後下樓梯。咖啡廳門口似乎跑來了一隻喵喵求喂的流浪貓,在樓梯間就能聽見。風鈴聲陣陣地響,三個孩子已經拉開玻璃店門,熱情邀請小貓進去。但貓咪應該沒有動,很守規矩,乖巧地坐在店門口的台階下看他們。
小女孩的聲音響亮:“我們把三明治的面包片喂給大尉吧!”
“可我還沒吃飽……”
“我的吃完了哎。”
“啊?那怎麼辦?大尉會吃雞蛋和米飯嗎?”
“我們可以把柯南的意大利面弄幾根給大尉嘗嘗——”
“我來吧。”
大人打斷他們的你一句我一句,從他們身後走出來,解下身上圍裙,從牛仔褲口袋裡變戲法般,摸出一根完整的火腿腸。撕掉了包裝,掰下一小塊,走過去蹲下,把手裡的火腿腸放到三色貓面前。
貓咪先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掌心表達謝意,然後便埋頭幹起飯來。
孩子們都好奇圍觀。
“安室哥哥,你的口袋裡為什麼會有火腿腸呀?”
“是剛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嗎?”
“不是哦,是我自己買的,一直帶在身上。”
“那樣就可以随時喂小貓咪了!”
“好棒耶~”
“是啊。”
又掰下一小截火腿腸放旁邊的人伸手輕輕地撫摸貓咪的脊背,三色貓沒有反抗,乖順地任他摸。
剛剛好的正午陽光灑在一人一貓身上,金燦燦的頭發,略微勾起的唇角,臉上浮現出的,溫柔且緬懷的笑容。
“跟一個人學的。”降谷零說。
你停在樓梯間的入口處,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看到這一幕。
……
“木下先生!”
正要推門出去時,你突然被人叫住。
對方将一個小巧的蛋糕盒遞給你,笑着說:“這個是送你的。”
你接過盒子看了看。
“是什麼?”
“芝士蛋糕,希望你喜歡。”
“……謝謝。”
“歡迎你們下次光臨~”
恐怕沒有下次了。
告别了毛利蘭和幾個孩子們,你拆開蛋糕盒,确認了裡面确實隻有一塊普通的芝士蛋糕後才許可被暗示一直閉嘴的蒙斯可以開口說話。
他一張嘴就是欲哭無淚的哀嚎:
“Goldey!你說波本是不是知道我?他趁你不在的時候過來試探我,說什麼‘你是叫蒙斯嗎,真巧我有個朋友也叫這名字’‘但他比你大幾歲希望有機會能介紹見面’,可我來日本前已經按貝爾摩德說的,把自己個人檔案都移到你的信息庫裡,以他級别不能查到吧!”
你面色凝重。
“離他遠點。”
這次比之前更嚴肅。
“那是肯定!”
蒙斯自己也使勁搖頭,答應的比之前認真很多,似乎還帶着點後怕,心有餘悸。
“還好我之前填資料時謊報年齡,他太可怕了。”
“嗯。”
你囑咐完後沒再講話。
手裡提着印有波洛标識的蛋糕盒,在經過一個垃圾桶時,還是沒舍得扔掉。
——————
……
夜色很沉,奧多摩湖岸邊停靠着輛沒有人的白色馬自達RX-7。旁邊有個電話亭,身形修長的金發公安拿着話筒站在裡面,襯衣的袖口随意卷起,露出流線型的小臂肌肉。
“降谷先生,以上就是目前已完成的全部内容。人已經到了,随時可以見面。”
“嗯。”
“您有其他需要吩咐下去的事嗎?”
“沒……”後面的字音卡在嗓子裡。
他想到今天下午,從毛利事務所的監聽回放裡聽到的内容。
盡管理智不斷說這沒什麼,但還有個聲音,如同魔鬼般在耳邊呢喃:
萬一呢?
萬一有關系……
隻要這麼稍微一想,心髒就會重重一跳,呼吸也跟随其一滞。
萬一有關系,會說那種話的人。
“風見,要麻煩你再做一件事。”公安深呼吸口氣,做好決定。
話筒另端的屬下正在待命。
“什麼事降谷先生,您請吩咐。”
他說:
“再調查那個叫木下間志的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