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部長已經變得這麼摳搜??”
“說是經費有限,不能什麼都報,倒也不至于跑這麼快呀毛利先生——”
毛利蘭在後邊囑咐:“柯南,要好好聽萩原警官他們的話哦。”
成功靠抱大腿加入案件的偵探一蹦一跳地回頭跟青梅竹馬道别:“嗯嗯,知道了小蘭姐姐,你也要加油訓練!”
剛還被人占滿的辦公室一下變得空蕩。
很快,警視廳樓下兩輛警車同時出警。
然而現場偵查的結果并不理想。
巷子裡沒有留下痕迹,别說是明顯的鞋印或者其他,就連一片可能會顯得突兀的樹葉都找不着。小巷幹幹淨淨,地面甚至能反出光。
“應該是被每天早晨的環衛工打掃過,就算曾經有痕迹,現在也已經被破壞。”毛利小五郎搓掉手指上摸到的牆壁灰,說。
松田陣平起身時拍了兩下有些皺的袖子。
“這裡的排水口太小,不可能進人。”
“這就麻煩了啊。”
站在巷子中央的伊達航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敞亮的出口,喊來那名負責查監控的警員,問:“巷子對面的監控查過嗎?”
警員回答說:“查過,但另個巷口的監控前天剛好壞掉,什麼也沒拍到。”
“那隻能采取笨辦法,你和中川、森島,你們三個拿着照片,挨家挨家的去打聽,有沒有在兩天前見過。”
“明白了警官。”
“小木下先生,能不能到你家裡看看?或許可以找到其他信息。”
伊達航一回頭就剛好聽到這句,眉頭一皺。
毫無懷疑的少年理所當然地點頭:“當然可以,隻要你們幫我快點找到我叔叔,确保他平安無事。”
“萩原。”班長的聲音透着隐隐戒告之意。
另個人過來,也說:“去看看吧班長,這裡什麼痕迹也沒留下,打聽有沒有人見過他還需要時間,正好去他家看看有沒有其他線索。”
江戶川柯南擡起頭,望了望今天似乎有些反常的警官。
拗不過他倆的人隻好無奈答應。
“好吧。”他回頭跟留下來的幾個警員交代,“這裡就交給你們了,一定要每家問清楚,順便找到這片負責打掃的環衛工,問他們前天晚上或者昨天早晨打掃這一片時有沒有看到什麼異常。”
“放心吧伊達警官,有發現立馬通知你。”
“辛苦。”
——
“挺近的,從剛剛那裡如果步行回木下家,慢速估計需要二十分鐘。”毛利小五郎下車時看了眼手表,粗略估計出時間。
木下家的門一開,一隻搖晃尾巴的金毛犬興奮沖出來,第一個目标就是個頭最小的男孩。
江戶川柯南躲閃不及,又被熱情的大狗狗舔了一鏡片口水,差點摔倒,幸好有身後的大人接着。
萩原研二扶好男孩,問:“這隻金毛多大了?”
“三歲,是Goldey的第二任前女友送的。不過他一般不會說後面那句實情,因為你們是警察我才告訴你們。”
蒙斯招招手,讓看到陌生人後想挨個湊上來聞聞味的金毛犬趕緊回去。
“呼噜,快去院子裡,他們是來幫忙找Goldey的,搗亂的話Goldey就回不來了。”
似乎聽懂了的金毛犬退後兩步,原地轉一圈,又看看他們,然後掉頭去了别墅後院。
伊達航示意身後帶着工具的警員先分散進去查看。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家,布局簡單。後院的玻璃門敞着,陽光直接照進,客廳的茶幾上還有前一天沒吃完的薄餅披薩,幾包開封零食袋,一根對半切的法棍躺在吧台上,奶酪火腿也各占一席之地。
蒙斯邊遞給客人們新的鞋套,邊說:“這不是我們買的房子,是租的,租期一年,本來不打算租這麼大的房,但Goldey嫌呼噜長大後拉的太多,不愛遛它,所以隻有别墅才最方便。”
毛利先生仿佛已經聞見味,嫌棄得眉頭皺成一團。
“不用講這些了啊,以前都沒見你小子說這麼多字。”
少年臉一紅,讪讪地摸自己鼻子。
“我一着急就愛說話,以為說的多能幫你們快點破案……好吧,我不說了。”
另個人卻鼓勵:“沒關系,多說點吧。”
萩原研二套好鞋套後戴上手套,環顧了四周,走到客廳裡尤為顯眼的酒櫃前,望着滿櫃子的洋酒,感歎:“木下先生原來這麼愛酒?”
“他很喜歡。”蒙斯實話實說。
“蘇格蘭威士忌?”
萩原研二打開櫃門,拿出其中一瓶看了看。後面偵探的目光也投過來,對酒名的敏感讓他在聽到時條件反射地神經一緊。
松田陣平也站旁邊看,但不是在看酒,他伸手要去拿被放在最高處的黑色盒子。
“等等!那個不能!”
對方快要碰到的手指停下,餘光掃來。
“不能看?”
蒙斯:“……”
在自己家裡被人用涼飕飕且暗藏壓迫性的眼神盯上的少年條件反射地頭皮發麻,感覺自己對抗不過,于是在聞聲看來的其他人注視下很識相地放下本想阻攔的手臂,結結巴巴地改口:“也、也不是,請别亂動他的擺放順序和書房裡的資料,不然他回來發現一團糟後,肯定會生氣。”
松田陣平收回視線,長臂一伸,輕松拿到盒子,取下來打開,卻發現盒子裡僅僅裝着兩本護照,和一張六個人的合影。
“小木下先生,”萩原研二拿起照片詢問,“這是你家的合影嗎?”
蒙斯繞過自己有點慫的卷發警官,走到紫眼睛警官身邊,湊過去看了看。
“哦,這是我十歲生日時,在外公外婆家裡拍的,這是我媽。”他指着照片上人說,“他擔心我觸景生情,所以把和我媽媽有關的東西都收起來,但其實更難過的是他自己。”
萩原研二沉默片刻,低聲說聲抱歉,然後小心把照片重新壓在護照下方,從幼馴染手中接過盒子,蓋好後放回原處。
“沒關系。”
少年不在意地搖搖頭,指向樓上。
“你們要去二樓找找嗎,二樓是卧室和書房,還有洗手間。”
伊達航這時從二樓探下頭,說:“小木下先生,剛剛不小心把書房裡的電腦打開了。”
蒙斯一驚,趕緊上去,另外幾個也都跟上去。
“你們把他電腦打開了??”
不小心把電腦打開的那名警員連忙解釋:“抱歉,可他電腦沒關,沒想到一碰鍵盤就亮了,沒有開機密碼……”
江戶川柯南踮起腳,去看被點亮的電腦桌面。
書桌上的兩台電腦同時亮着,一個桌面上呈現着被打開的實驗數據記錄,一個放着未完成的學術論文,全篇法文,另個文件夾裡密密麻麻的研究資料。
這原來就是那人說的“也不是完全無所事事”?
“文檔最新保存時間在兩天前。”松田陣平滾動鼠标草草翻了翻,不經意地随口問,“這麼重要的論文都不用設密碼保護?”
“Goldey不愛用密碼,認為那不可靠。”
“為什麼?”
“他不想讓别人知道……”
支支吾吾的少年面對一屋子的視線壓迫,愁眉苦臉地再次妥協。
“拜托千萬别說是我告訴你們的,不然Goldey知道了會很生氣——之前他還在學校教書時,高級實驗室要用密碼和教授的指紋才能進入,有個學生不知道怎麼得到了密碼,還拿到了身為副教授的Goldey的指紋,混進去偷走學校十分看重的基因研發半成品,高價買給競争對手,Goldey因此被大學告上法庭。為這件事,他打了半年官司,直到我們來日本的前一個月才勝訴。”
他說着說着,情緒低落地低頭。
“他有段時間,習慣走哪都要擦自己摸過的地方,這種後遺症來日本後好很多,但我偶爾還是會看到他下意識拿紙巾擦拭自己碰過的東西。”
毛利小五郎摸着下巴回憶:“木下的口袋裡好像确實會備有紙巾,但我倒不記得他用來擦過哪裡。”
少年嚴肅強調:“千萬千萬不要讓他知道我告訴你們了這件事,他們搞學術的都這樣好面子。”
一名警員過來在伊達航耳邊小聲彙報:“之前聯系大使館時,确實有提到木下先生幾個月前在海外有件受審起訴……”
“……”
嗡——嗡——
蒙斯口袋裡的手機震動,書房裡的人都注意到。
“抱歉,我接個電話。”
他看了眼來電顯示,和大家禮貌說一聲後,走出幾步背着身打電話。
“Je ne sais pas où il est allé, j'ai appelé la police, ne vous inquiétez pas...”
萩原研二問旁邊人:“他在講什麼?”
松田陣平奇怪地看他一眼。
“我倆是同一專業畢業。”
一名警員舉手。
“警官,我大學副修的法語。那個少年應該在和位女士交流,說他叔叔有危險,警察在幫忙,讓她不用擔心。”
江戶川柯南說:“應該是間志哥哥的妻子吧,間志哥哥之前說他有個留在國外的妻子。”
松田陣平發現不對。
“他入境資料上填的未婚。”
充當臨時翻譯的警員過來,悄咪咪說:“警官,他們外國人很多都這樣……”
在場,無論小孩大人都沉默住。
另一邊正在走訪調查的警員打來彙報:
“警官,去詢問了巷子外的所有店鋪,店老闆和店員都說沒印象。隻不過那天那條街上有家珠寶店内發生搶劫,造成短時間混亂,時間大概在下午五點十分到五點二十分。”
伊達航:“時間吻合,查下去試試。”
“另外,有個環衛工在巷子裡看到過一塊黑色手帕和一根被強行掰彎的細鐵絲,因為發現鐵絲上有血,所以他印象深刻。這兩樣東西應該都還在回收站,我們在趕往路上……”
“嗯,找到後送去化驗課,讓他們速度快。”
挂電話回來的少年連忙攔住人問:“是有我叔叔消息嗎?”
“在盡快調查。”
伊達航回複完一句,領着幾人離開書房。
“采點指紋,和他們找到的東西做對比。”
“是。”
擔心他們亂翻東西讓自己挨罵的少年也跟過去盯着。
松田陣平取下一直夾耳後的香煙,叼嘴裡。
“我去抽根煙,前輩有沒有打火機?”
毛利小五郎拍拍他肩膀。
“正好,我也去。”
書房裡一下隻剩兩個人。
江戶川柯南看了眼已經走空的書房門口。
他扶起鼻梁上滑落的黑框眼鏡,在安靜的書房裡平靜開口:
“萩原警官那天,為什麼故意出現在路口?”
正翻看桌面上一個牛皮色筆記本的人,動作微微一滞。
“故意在等間志哥,假裝偶遇。”
被聰明的男孩看出動機其實在意料之内,大人也不狡辯,隻語氣遺憾道:“果然被看出來了。”
“那個購物袋上沒有超市标識,對米花町那一帶超市不熟悉,經常選擇開車去其他大型超市的間志哥不知道,但我能看出那不是附近超市的購物袋。再結合遇見萩原警官的路口在間志哥回家的必經路,很容易得出結論。”
“既然看出了我别有目的,柯南君還要幫我制造不給木下先生拒絕邀請機會的局面。”
“我雖然不知道你要做什麼,但肯定不會是傷害人的事。”
江戶川柯南努力爬上書桌前的辦公椅,縮短溝通距離,不至于看警官還沒消腫的紫眼睛時感覺費勁。
他沒有拐彎抹角,選擇直接問:“間志哥哥有什麼需要萩原警官懷疑的地方嗎?”
“我也不清楚。”
萩原研二停止了無用的翻閱,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幽幽地說,“是直覺。”
男孩一懵。
“直覺?”
觀察力過人的警官目光又落回到筆記本中密密麻麻的法文上。他隔着白手套,指尖輕輕拂過上面陌生的筆迹。長眼睛的都能看出,這樣流暢自如的花式手寫體并非幾日便可練成。
看來,是真的了……
偵探仔細觀察對方又恍神的模樣,眉頭微皺。不動聲色地轉頭,目光落到身後牆壁的挂曆上,那個被黑色水性筆圈起的日期和特意備注的「Konan」。
之前從那人身上感受到的違和再次湧入江戶川柯南的腦中。
那些奇怪的,無法探究的違和感……
他想到基德在不久前曾找到自己,那天不是下發預告函的日子,一身黑衣的怪盜神秘降臨事務所,把他從毛利大叔的呼噜聲裡推醒後,沒頭沒尾地丢來一句提醒:
“有句話不說還是不能安心啊,你真的了解他嗎,那個男人。”
當時還沒清醒的偵探兩眼迷茫:“啊?誰?”
“當心點,名偵探。”
“??”
不等追問人就跑了。
基德那句隐晦的“當心點”到底在針對誰,又是什麼意思。
會是他嗎?
基德在那次假扮木下間志的行動中意外出岔遲到,到底是因為他所推測的那些追殺怪盜基德的人導緻,還是另有原因?
還有灰原。
到底怎麼回事……
“柯南君覺得,死去的人還有可能複生嗎。”
被種種謎團包裹的偵探被這一句問話拽回思緒。
他愕然地望向問出這種問題的大人,發現對方竟不似玩笑,正看着窗外的紫眼睛裡泛着淡淡的惆怅和懷念。
“……”
偵探默默移開視線。
想了想,盡管不明所以,但還是很認真作答:“人往往是視覺動物,在一些極端情況下會條件反射地百分百相信自己親眼看見的所有;反之,在視線的盲區,那些沒能親眼見到的時候,會本能懷疑那些不可思議的真相的真實性。但如果萩原警官是問真的死去的人會不會再活過來……我不覺得。正因為每個人的生命都僅有一次,所以才顯得非常可貴。”
聽了這話的人安靜半響。
最後一聲歎息,釋然。
“連小孩都懂的道理,看來這次,是真不在了呀。”
他對空氣無聲地說“對不起”。
江戶川柯南忍不住問:“萩原警官想到了誰?”
“沒什麼,實在太想見到一個已經告别過的人,所以一時犯糊塗。”
警官輕輕合上那本被攤開的筆記本,就像為已經過去的一切溫柔翻頁。就算在不久前才淌過淚,他彎眼笑起來時,也還是很帥氣潇灑。擡起手,壓在男孩柔軟的發絲上,明快地說道:
“謝了,柯南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