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也很蠢——
“柯南,柯南!”
“啊,怎麼了小蘭姐姐?”
“你在想什麼呢。”
已經在旁邊喊了半天的毛利蘭走過來伸手摸了摸男孩的額頭,對比了自己的,确認體溫無恙後才收回手,拍了拍剛剛回神的男孩肩膀。
“别發呆啦,馬上就要開飯,我現在下樓去趟超市買醬料,你快跟爸爸一起上樓去收拾桌子,一定要監督他不許偷偷拿酒喝哦。”
江戶川柯南連忙扶好眼鏡,跳下沙發。
“放心吧小蘭姐姐!”
——好吧,他也很蠢,居然就這麼頭腦一熱,在臨走時熱血上頭地跑去找到對方,回答了那個完全無厘頭、對方可能都不再記得的問題:
“木下哥哥,我要回答你之前的問題!”
“嗯?”
“作為偵探,他唯一要做的事是利用證據,尋找一切秘密背後唯一的真相。犯人應該被繩之以法,受害者應該得到公道。無論……無論仇恨的焰火燃燒得多麼旺盛,也不該成為殺死一個人的理由。”
“嗯,你合格了。”
诶?
偵探不明所以地愣住。
“什麼意思?”
“初次見面時呢感覺聽到有兇案時的柯南君兩眼放光,像個瘾君子,隻求從被自己揭發的犯人痛苦絕望的表情裡獲得滿足和快樂,那樣的柯南君不會是一個夠格的偵探。現在發現,柯南君一直都有着聰明的頭腦和足夠的正義感,所以——”
對方說着,漸漸靠近,蹲下身,将幹燥冰涼的手搭在他的頭頂,輕輕揉了兩下。在這個短暫的、僅持續幾秒的平視距離裡,說話間,似乎也能聽到到他胸腔裡氣息的震蕩。
“加油吧,小偵探。”
他說。
“還有一個問題,柯南君會如何勸阻一個想要複仇的人?”
“嗯……大概就會說,不值得為了一個不值得的人放棄自己的未來吧,還有很多人在期待他好好地活下去。”
“你是這麼去勸麻生醫生的?”
“嗯,我拿他父親留給他讓他好好活着的遺言,但他——!那、那個!木下哥哥在說什麼?我當時在大火裡吓壞了,路都不會走,是麻生醫生努力把我救出來,哈,哈哈……”
“看來你的辦法沒有用呢,柯南君還要再想想該怎麼勸才行。”
“我沒有……”
“送你袋糖,繼續努力吧,再見~”
“喂!我不愛吃糖——好吧……再見。”
……
一個奇怪的人。
他幹淨透明的鏡片後,是一片偵探看之不透的深海,藏在溫暖的棕色眼睛裡。
——————
“淺井醫生,又一個病人到了。”
護士敲開急診室的門,喊了聲裡面一身白大褂,坐在診台邊看窗外發呆的人。
麻生成實聞聲後恍過神,匆匆收回落到窗外的目光,沒往門外看,隻是抓起桌上的筆,翻開一頁紙準備開始記錄。
他頭也沒擡:“請過來坐吧,是哪裡不舒服?”
很輕的聲音把門關上,腳步聲過後,是拉動闆凳的聲音,病人坐到了他旁邊。
對方是名男性,年紀不大,聲音溫和,語速平緩。
“本來手臂被鐵闆劃破,留了點血,但在外面等候的時候,血已經不流了。”
圓珠筆的筆尖在診斷單上唰唰唰地記錄着,然而書寫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在寫些什麼。
“打了破傷風嗎?”
“外面的護士小姐帶我打過。”
“嗯,好,我一會兒看看需不需要縫針,替你包紮傷口,今晚回去後注意不要讓受傷的地方沾水。”
“也不必,它會很快愈合。”
麻生成實這才停筆,擡起頭。
對方是個外貌不錯的男性。年紀應該不會太大,穿着得體,沒看出裹在夾克外套下的手臂有被鐵闆劃破過的痕迹。
來看急診的病人見他終于肯擡頭正眼看自己,于是笑了笑,緊接不緊不慢地說:
“其實,隻是想來問醫生一個簡單的問題,你殺過人嗎?”
麻生成實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麼?”
對方又重複一遍。
“你殺過人嗎,醫生?”
“……為什麼要問這種危險的問題,當然沒有。”
“我殺過。”
“等等!”他揚聲打斷,繃着臉嚴肅說道,“先生,這裡是醫院不是警局,如果你要自首,請出去後多走幾步……”
對方置若罔聞地繼續往下說:
“因為知道那樣做了後,人會變成什麼模樣,所以特地前來告訴淺井醫生,并由衷地希望你永遠也不會有機會知道那是種怎樣的後果。”
醫生藏在高領内襯後的喉結一緊,手差點捧到一旁的水杯。
“你——”
他還沒想好說話内容,闆凳移動的聲音再次響起,非常刺耳。
沒關上的窗戶外忽然刮進陣風,吹起紙張一角。診斷單上的字迹被汗水漸漸暈染開,在做工粗糙的紙面上留下一小灘墨迹。莫名其妙的急診病人甚至在臨走前選擇體貼地幫忙帶上診室的門,隻能從虛掩的門縫裡捕捉即将消失的側影。
“很高興認識你,淺井醫生,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