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笑,領着人出了這裡後去自己車那。
“查好去哪家超市了嗎?”
“嗯嗯,我兩年前曾在波爾多打過幾份工,這裡有家很大的超市,以前經常路過卻沒進去,不過那地方離這邊還有點遠,大概需要三十分鐘……”
十分鐘後,你車停到一家大型連鎖超市的店門口。
“嘔!”
蒙斯捂着嘴下車,踉跄了兩步後扶上一旁的大樹。駕駛座上的你放下副駕駛的車窗,單手掌着方向盤,心情不錯,非常友好地對他說:
“怎麼樣,應該還好吧?”年輕人的适應能力就是好啊。“下次想去哪就直接跟我說,别客氣,反正我基本都有空——”
“不!不不不不!”
原本顫巍巍扶樹的少年聽到你話後跟被人踩了尾巴似的,慌慌張張竄得老遠,嘴裡連忙大喊道:
“不必麻煩您了!”
引來幾個路人的目光。
嘛——
你隻好遺憾作罷。
這倒黴孩子頭都快搖掉了。
——
車開出段距離,你接到了通長途電話。
接電話前,你先看了看屏幕時間,發現現在東京那邊已經是晚上十點三十七。這個點給你打電話……
你心裡一咯噔,連忙急刹車在路邊停車,趕緊接起電話。
不過你一個急匆匆的“發生什麼了”還沒沖出口,對方便在電話被接通的第一秒,搶步用帶着笑意的嗓音叫了聲你的名字:
“小枝和幹嘛呢?這個點應該沒打擾到你吧?”
“……沒有打擾。”
你悄悄松口氣,卻仍有根弦繃在腦子裡。
“剛剛開完會,現在正準備回到臨時住的地方。怎麼呢萩原?”
“這個啊,也沒什麼事。”電話那頭的人語氣開始變得哀怨起來。“隻是看小枝和這幾天一直都忙到沒空在群裡發個消息,想打電話問問,都離開一周了,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可别又要等一個多月。你每次出差都這麼久,家裡少了雙碗筷,隻有我跟小陣平兩個人吃飯不夠熱鬧,我倆連點外賣的勁兒都沒有,最近都是在食堂裡湊合。”
自從你們都開始變得忙碌起來,作為主廚的松田先生的廚藝也逐漸走向荒廢,變成了年抛型,他四個月前的一次下廚差點炸了整個廚房——于是你們仨就又開始過上那種靠附近飯館續命的頹廢日子,松田偶爾會拌點小菜配飯。
“安啦,我忙完就回去啦。”
你笑着寬慰道。
“萩原,你和松田,還有班長他們,大家都沒事吧?”
“我跟班長那邊能有什麼事?”對方頓了頓後,又用強忍笑意的語氣說,“倒是小陣平,今天上午出任務的時候,他因為沒睡醒,在回廳裡的路上把拆完後分裝好的炸彈拿出來重新又組裝回去,吓得一車的隊友大氣都沒敢出,屏住呼吸看隊長在那拆了又裝裝了又拆,我發現後叫他,他還一臉理直氣壯地跟我說是拿來練手——”
“hagi!”
電話那頭出現一個男聲惱火地打斷萩原研二的話。
“我怎麼一回來就又聽你在說這事!”
“哈哈哈哈哈!因為當時的場景真的太好笑了,大家都緊張得要命,就隻有小陣平你一個人完全不當回事的樣子哈哈哈哈哈嗝!”
“笑笑笑,有什麼好笑的,你跟班長講的時候都已經笑過一次了!”
“哦對了小枝和,還有,小陣平他下午寫檢讨的時候憋半天憋不出一個字,就上網找範本,然後、正好被我們的管理官逮住,又罰了他一萬字,小陣平的檢讨到現在都還沒寫完哈哈哈哈哈哈!”
“hagi你有空看笑話,倒是快來幫忙分擔點啊!”
“哎真遺憾上午竟然忘記了要掏手機拍張照留作紀念,這樣還能留着等其他人回來後一起看看……”
“ha——gi——”
“诶诶诶,等會再幫,你先自己再擠一擠……”
你安靜聽這對幼馴染在電話另端吵吵鬧鬧,面上挂着淺淺的笑容,重新發動了車前駛。
隻是在今早醒來後,你開始變得一反常态,會莫名地感到心神不甯,一直無法集中起注意力,往牙刷上擠牙膏的時候掉了一大坨在洗手池裡,想換衣服卻拿着衣服在鏡子前什麼都沒想的發呆了整整一刻鐘,開車時差點撞上路邊的欄杆,走平路都能不慎摔跤,磨破了手掌。
既然他們都沒事,蘇格蘭的任務也一直在被有條不紊的安排下去,沒有中斷,每項任務内容都很正常,今天東京時區的晚上九點他要去一棟廢棄寫字樓裡取一份已經被提前放好、關于組織與某财團暗地勾搭的文件,這個任務對他而言的風險為零。
除非……
——
“小枝和照顧好自己。”
“呐,我都快26了萩原,還有什麼照顧不好自己的?”
“晉川你這家夥就算到62了也不定能讓人省心,在開車?”
“在回去路上了。”
“開車慢點,守點交規。”
“那小枝和專心開車吧,有空再聊。”
“嗯嗯那我挂了,拜拜~”
“拜拜小枝和~”
“拜。”
嘟,嘟,嘟
“……”
你放下屏幕已經退回到主菜單界面的手機,收起了笑容,目光沉沉地透過玻璃盯着前方道路。
萩原研二的聲音讓你變得更加忐忑不安,想起了四年前的自己在得知噩耗以前的一系列異常反應。
……不行。
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
你一腳油門,沖上主幹道。
……
法國時間下午五點左右,天慢慢黑了下來,一連消失五日的貝爾摩德過來了。
你聽到開門聲後,送來用力捏着發脹眉心的手指,從沙發上起來。
“我訂了機票,今晚回趟東京。”你通知她。
對方聽後似乎并不感意外。她先是盯着你看了一會兒,然後挑眉。
“看來你都已經知道了?”
咯嚓!
“……”
仿佛被某種突如其來的黑色征兆防不慎防地踩中骨頭,你伸手去取手機的動作猛地一滞,血液倒流的窒息感伴随着疼痛湧了上來。
“我知道什麼?”你按捺住身上顫抖的每一根骨頭,深呼氣,平靜地問。
貝爾摩德走進屋後點了根煙,站去通風口的位置上。她将濾嘴放到嘴裡吸了一口,緩緩吐出一圈圈的煙霧。
苦澀的煙味逐漸在清冷的屋子裡蔓延。
“蘇格蘭卧底身份被坐實,已經執行處決,你難道不是因為知道了這個消息才——”
“……”
“——你還不知道?”
“什麼時候。”
她手裡夾着煙,眯着眼若有所思地觀察玄關旁被頭發遮住表情、卻在冷靜向自己發問的人。現在這種得知噩耗後近乎漠然的态度,可真是跟之前威逼利誘那會兒差了太遠,看不出丁點在意。
“三小時前。别這麼看我,我隻答應過會替你盯着琴酒以及多留意消息,可沒說要幫你救人。”
“是誰。”
“黑麥威士忌,琴酒準備重點培養的對象。”
“我問你誰揭發的。”
“這怎麼可能告訴你……你該不會以為是我?告訴你也無妨,是一枚被安插在日本公安内部的釘子,八小時前攔截到蘇格蘭試圖傳過去的情報,然後由琴酒下令。我勸你最好老實待着,從這裡回去至少要飛12小時,你現在連夜趕回東京,不僅容易引起懷疑,也沒法替他收——”
“閉嘴,我怕我控制不住要先撕爛你。”
咣!
“……”
薄霧褪去,貝爾摩德獨自留在屋内,手裡的煙已經燃盡。
她的眼睛卻一直盯着那扇被人大力甩上的門闆,一動不動,剛剛那股強烈到耳膜充血炸裂的滔天的摔門聲還在耳邊回蕩,殺氣騰騰地轟鳴進了五髒六腑。
方才被人站過的地面留有一小灘鮮血。
潛伏在空氣裡的鏽鐵味開始侵蝕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