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聽,還在繼續說:“他們是群好人,他們會對殺人犯抱有憐憫,會去救仇人的命。可我對殺了人的人沒有丁點同情,我是壞人,我隻覺得那些殺人犯活着浪費空氣死了浪費土地。我跟他們不像是同一世界的人。”
“……”
“不過,人的本質果然是貪得無厭,得到了就不會想送手。”
你歪着腦袋去看被你一連串的發言唬得不知該如何接話,隻是蹲在你面前,拿着手機沉默看你的綠眼睛FBI,笑了笑。
“所以,不用擔心我,好心的FBI先生。我不會死的,死亡并不是我的最終歸宿。”它對你而言隻是中場休息。
“如果實在不放心,就請給我口水喝吧,我話說太多了嗓子冒煙。”
對方沒有拒絕,再又摸了一次你脈搏,确認你在他離開的一時半會裡還死不了後,直起身,走出巷子去買水。
你望着他離去的背影,新一天早晨的陽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貪得無厭的是人,可那關你什麼事?
你又不一樣。
等人回來,你接過他遞來的礦泉水,發現瓶蓋被貼心地擰開了。
你捧着礦泉水瓶咕噜咕噜喝了幾大口。
緩解了冒煙的嗓子後,你看着照進巷子的陽光,問他:
“現在是幾點了?”
對方看了看手機,回答你:
“七點十四。”
時間快到了。
你點點頭,指了指他身上的制服。
“你不用去上班嗎?”
“剛收工。”
“通宵啊,辛苦了。”不過也活該。
都說了找個輕松錢多的工作多好,不聽勸,非要跑去當苦力。
“還好。”對方說。
他覺得好就好吧。你懶得再勸了。
在兩個人都沒出聲時,你靜靜地望着太陽光在牆壁上緩慢而不同聲色的挪移,感受時間悄悄從你身上淌過。
在某種熟悉的預感即将來臨之前,你突然想起到什麼——
“對了。”
你咧了咧嘴,也沒管自己現在的形象做這個動作有多糟心,能給人留下多少心理陰影,伸出兩根指頭,比出愛心的形狀。
“新年快樂,FBI先生。”
“……新年快樂。”
叮咚——
時間到了。
華盛頓時區1月1日,上午七點十七分
你在陽光普照不到的地方,重新合上眼。
……
東京時區1月2日,零點十七分
你在火舌的舔舐下睜開眼,努力将壓在身上的房梁挪開後,顫抖地撐着滾燙的地面,撿起地上的帽子,掙紮地沖下了樓。
在外面迎接你的,有響徹夜空的警笛聲,有高壓水槍的滋滋聲,也有一個迎面而來、用力到窒息的擁抱,以及緊随其後的關心與責備。
“可真有你的啊晉川枝和,你怎麼敢頭也不回直接往火裡沖,真是要把我們吓死!”
“咳,我應該說‘時間緊迫需要救人’嗎?之前不都分工明确,你們負責推理,我負責抓人,沒毛病嘛。”
“那當時情況也用不着你這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不點上!看着那房梁掉下來時我心梗都犯了!”
“哎呀班長,你什麼時候有心梗這病了,這玩意可要趕緊配合治……”
“這不是重點!”
“安啦安啦,我這不是沒事嘛~”
“那也不可以這麼魯莽啊小枝和,你看你都把小諸伏吓哭了。剛剛附近消防員都到了,他還是要進去找你,是我們死命攔才攔下的,是吧小降谷?”
“hiro你怎麼了hiro,你怎麼哭了啊!”
“諸伏你别難過,我今天就幫你好好教訓教訓這不怕死的臭小子!”
“我沒哭。”
“晉川啊晉川,你看看你幹的是人事?班長!我提議讓這混蛋回去後立馬就寫出一萬字檢讨,好好反省下自己這種讓隊友傷心難過的惡劣行為!”
“一萬字哪夠,起碼要三萬字起步,把「我錯了我再也不吓哭朋友」寫個幾百幾千遍……”
“喂喂!”
“好了好了,”伊達航拍了拍你肩膀。“不管怎麼說,晉川你辛苦了。”
你望着還在為你的行為感到後怕的他們,歪了歪腦袋,格外放松地說:
“這個啊,不是早就答應過了嗎?我保證過會幫你們抓住犯人。”
最後,是你好說歹說,挨個撒嬌撒了遍,他們才勉強同意你不上救護車去做全身體檢。
你當時一聽這建議就跳了起來。
瘋了吧,全身體檢?
那該如何科學解釋你那被房梁砸中後變得扭曲的脊椎以及你現在依舊能活蹦亂跳的奇妙現象?
事實證明,這世界不需要用科學說理。
“真的沒有哪裡受傷?”
諸伏景光還是不放心,把你拉到沒什麼人的地方後,一臉擔憂地問你。
你直接給他展示了一圈你完好的外觀。
“真的沒有啦,你看,我都挺好的,連衣服都隻是破了幾個洞。”除了你那不大好的脊椎。
你努力挺直腰杆不露出異常。
諸伏景光見你狀态确實還算不錯後才松口氣,幫你扶好帽子,又一臉嚴肅地說:“不許再有下次。算了,還是我盯緊你吧。”
“我哪有那麼低的信用度呐……”
你看着眼睛裡寫了「你那點信用度自己心裡沒點數嗎」的青年,撇了撇嘴,自覺結束這個話題。
“不過,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你跟在諸伏景光身後走回熱鬧的人群。
“枝和要問我什麼?”
“外守一殺害了景醬的爸爸媽媽,不恨他嗎?”
“當然恨。”
“那景醬為什麼還要救他?”
“這個啊,因為該制裁他的又不是我。”
諸伏景光聽到你不符合一名警校學員身份的幼稚發問并沒有驚訝或不解。他擡頭望了望天上圓圓的月亮,反手牽住了你的手。
你的手上還有在逃生時蹭到的煙灰,他一并不嫌棄地握在自己手裡,像怕你又一不留神地跑了。
“我沒權利去決定他生死,但我有不問緣由去救任何民衆的責任。枝和不也是這樣嗎?在沖進去的那刻。”
你才不是這樣。
你心想。
你不是耶稣,不是救世主,你救人從來都要有自己的緣由。
但牽住你手的人将會是名出色的警察,他的内心裡有太多溫柔而堅定的正義。你隻是平靜地點頭,說:
“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