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深夜風很大,幾粒砂礫被卷着進來,落在窗台上。
大師兄躺在床鋪上,用棉被把自己裹成蠶蛹,嘴裡說着莫名其妙的鬼故事,從失蹤屍體說到食屍鬼。
我問他:“商隊老馮他們是不是招你惹你了?”
他連連否認。
入睡之前,我把門窗都鎖上。
他卻跟我說:“沒必要,我要透氣的。”
“遇到食屍鬼怎麼辦?”我順着他的話問。
“話本而已啦,你這都信啊?小傻子。”
“但店小二說的昨夜北廂房昨夜死了個镖師的事是真的。”
“我又不是镖師。”
“……”
他理直氣壯到甚至讓人産生人是被他偷走的錯覺。
窗外天色越來越深沉了,外出的幾個人還沒歸來。
風又卷着砂礫落入窗棂。
我想了想,還是沒有把窗關上。
“你離窗口比較近,食屍鬼要找,第一時間也是找你。”我對靠窗床鋪上的大師兄說。
“沒事,我占過一卦,今晚沒有東西找我。”他毫不在意地裹着被子,滾了個圈。
“行……”
戈壁的夜晚很是幹燥。
半夜我實在渴得不行,起身去倒杯水喝。
走廊通道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心裡覺得怪異,不動聲色地輕輕扒開一條門縫。
昏暗的走廊中,兩個高大壯漢拖着一團黑影,蹑手蹑腳地走過。
定睛一看,那團黑影的輪廓,像是個麻袋。
估摸着和一個人躺下來那麼長。
我下意識地回頭看向靠窗的床鋪——
大師兄正裹着棉被熟睡,一頭烏黑長發被他翻滾得淩亂糊臉。
很好,他沒有被莫名其妙地拐走。
走廊裡的人影已經走遠,聲響也随之遠去。
雖然心裡疑惑,但思索再三,還是覺得先休息要緊。
我把門縫關合得密不透風,再多扣上一道鎖,就回去繼續睡了。
*
“聽說了嗎?昨天又一個镖師死了,但是屍體又不見了。”
清晨,兩個店小二提着餐點過來時,又開始了讨論。
我腦子裡第一時間浮現了昨天夜裡兩個高壯男人拖着的麻袋。
“怎麼的,你們客棧前晚死人屍體沒了,昨晚也死人,屍體也沒了?”大師兄掰開馕餅,把烤焦了些的部分推到我面前,自己拿了塊沒焦的。
“而且還非要在我們吃早飯時說,幹嘛呢?看我們沒胃口,可以加工資啊?”
店小二馬上面露尴尬,耳根通紅:“對、對不住啊……”
“沒事啊,反正不能說的都說了。”大師兄笑意盈盈地湊近他們,“再多說點呗?這兩天死的镖師都是什麼人啊?說明白了,大家也好有個防備嘛。”
兩人為難:“這……”
“不能說啊?難道你們這個店,是個黑店?”
“不是!客官息怒!”
兩個店小二當場就吓得結巴了,緩了許久,才跟我們說起镖師死亡的故事。
漠峰镖局,出事的镖師所屬的勢力,他們本武功高強,對于防範馬賊也有經驗老到,會做飯、修鞋、理發,技藝熟練,廣受好評。
不久前,數名镖師受雇來自淮南的商隊,商隊領頭的叫老龔,運送的貨物箱裡裝滿茶葉。
前天晚上老龔的商隊來到客棧休息,一名镖師夜裡離奇死亡,他們通知客棧,客棧把屍體從房裡搬走到棄用的房間裡,等報官調查。
卻沒有想到剛離開一會兒,屍體就消失了,以緻于調查的官員趕來現場後,也無從下手,隻得把老龔的商隊和镖師都扣留觀察。
結果昨晚又死了一個。
問起镖師死亡的模樣,店員說是一眼看不出有什麼明顯傷痕,隻知道是呼吸停止,沒有脈搏。
在官員的眼皮子底下死人、屍體失蹤,這些官員個個面子挂不住,就勒令知情者不要往外傳播。
可惜這倆店小二嘴上沒有把門,被大師兄哄得開心了,還跟我們吐槽:“這幾個官像傻的,什麼都沒查出來,估計過兩天就回去交差說是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