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漸漸向她靠近。
陳簇毛骨悚然,不禁扭着身體向後挪動。
“你知道我是誰嗎!如果傷害我的話,你絕對,絕對活不過今天。”
這時,觸感陰森的手掌一把扼住她的咽喉,慢慢收緊,陳簇嗚咽着,眼睛忍不住冒出生理鹽水。
她不斷扭動着,掙紮着。
隻聽耳邊一聲輕笑和歎息,光線蓦然進入她的視線,包裹着清晰可見的塵埃。
對方突然撤力,陳簇依循慣性歪倒在地面,她睜着刺痛的眼眶,先是看到一個模糊的背影,然後那個人轉過身,頂着令她安心、熟悉的臉。
她微微睜大眼睛,驚喜道:“崔書惟,你是來救我的嗎?”
“有人突然襲擊我,你來了就太好了,我還要去進行任職演講,你快幫我松綁!”
崔書惟俯視着她,沒有動。
陳簇的笑容僵了僵,血液幾乎要被凍結,着急道:“你還愣着做什麼!快給我解綁!”
“歹徒呢?”她左右環視,也沒有見到蒙面的可疑人物,一個不好的念頭浮上心頭,她的聲音變得顫抖:“是不是被你打跑了?”
“簇簇,你在說什麼胡話。這裡從頭到尾,就隻有我和你兩個人啊。”
崔書惟笑着彎下身,伸出手摸她的後腦勺。
陳簇簡直要認不出面前的人了,她慌亂地想要立刻逃跑,但身體卻死死地定在原地,眼睛無助地盯着這張臉。
“是你…把我綁到這裡的嗎?不是吧?一定是我搞錯了,對不對,你怎麼可能,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呢,不對,你根本沒有這樣做的理由……你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我認識的崔書惟,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
陳簇的雙手被反捆在身後,她隻能仰着頭去湊近崔書惟,一遍遍确認。
“不是對不對,不是對不對?”
這個崔書惟擡起她的下巴,憐憫地看她。
“對,我不是他。”
陳簇看着面前和崔書惟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喃喃道:“我從來沒聽說崔書惟有一個雙胞胎兄弟…”
難道是唐珏生靈附體,整容歸來了?!
然而,還不等她将這一腦洞擴展延伸,“崔書惟”又繼續開口道。
“我是'崔書惟'的第二種性格。”
到底在搞什麼?什麼狗屁玩意…
以往崔書惟在陳簇面前總是脆弱的,今天卻格外強硬,甚至于,想殺了她?
見陳簇沉默不語,“崔書惟”狀似體諒道:“我知道普通人很難理解這句話,但是我相當于'崔書惟'的守護者。當他痛苦時,我替他痛苦,當他幸福時,我看他幸福,他的一切不愉快都由我來承擔。”
“那他人呢?”
“短暫地沉睡了,那家夥完全是個膽小鬼,遇到點挫折就把爛攤子扔給我,這次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歸。”他瞥了眼陳簇,“上次我出來,還是他發現自己是私生子的時候呢。”
陳簇仿佛被一團信息大雜燴砸中,怔怔打量和分辨眼前人。
“崔書惟”倚靠在紙箱子上,“果然。”
“什麼?”
“'他'從來沒有跟你說過自己私生子的身份,但是你卻知道。”
陳簇猛然一驚,對方的眼眸如深邃的黑洞一般,似要把她吸入其中,彰顯自己的全知全能。
他得意一笑:“果然,你是一個不安定因素。”
“你說你不是崔書惟,那你叫什麼?”
聽到這,他的神情似有瞬間呆滞,像是艱難地從一堆垃圾裡刨出一台老舊的機器。
不過馬上,他又恢複自己活潑的語調,信口道:“叫我'決'吧,果斷、堅定的意思,和我的人一樣。”
“好,決,那你現在可以把我放了吧?”
“不行。”
崔書惟,啊不,是決,他走到桌子前,上面擺放着形狀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
他取出一勺白色的粉末撒到陶碗裡,又拎起茶壺,從裡面倒出濃稠的棕褐色藥湯。
陳簇親眼看見,他拿起一根針,眼睛眨都不眨,就往自己手腕劃了一道長細的口子,他的手擰緊成拳,硬生生擠出幾滴鮮血到一張黃色的符紙上。
“你,在幹什麼…”
決回過頭,笑得既溫柔又詭異:“别急。”
接着,那道沾血的符紙被他放到陶碗中,三秒左右,就全部融化殆盡。
“最後,加上簇簇的頭發絲。”
一根屬于陳簇的頭發,其根部被浸入藥湯,逆時針攪拌三圈,順時針又攪拌五圈。
“瘋子…”陳簇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決把陶碗遞到陳簇嘴邊,嗓音甜蜜道:“快喝吧,特意為你準備的藥材。”
“為什麼,為什麼要給我喝這種鬼東西?”
決放下碗,模樣很是苦惱。
“簇簇怎麼這麼沒有自知之明呢,我剛剛不是說了嗎,你是一個不安定因素。”
他拿着勺子在碗裡扒拉湯水,摩擦出難聽嘲哳的聲音。
“我倒要問問你,為什麼第一次見面,'他'就不受控似的喜歡上你了?明明你什麼都沒做,隻是傻笑。”
“一見鐘情,怪我……”
“噔——”一聲響,決把勺子重重擲到地上。
“閉嘴,我還沒說完。”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吓得陳簇不敢再說話,一時的平靜,更别提眼前的人還頂着崔書惟的臉,讓她不經意間就放松了警惕,忘記對方毫不掩飾的惡意。
決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據說民間的薩多教流傳着一種蠱,讓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之類的…本來你使用了這種手段也沒什麼,讓我們的小可憐(他)偶爾也享受一下戀愛的滋味。
但是,你很明顯沒把他放心上嘛。先後和唐珏、謝昭攪和到一起,和'他'交往,隻是貪圖'他'能給你帶來的好處吧?”
短短的一句話,卻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陳簇錯愕不已,心裡咯噔一下。
“想問我為什麼知道?”
陳簇下意識點頭。
“因為'他'什麼都知道,那家夥心思敏感得很,完全是天生的索取者,你的目光一旦移開,他就會立馬發現。前面我不是說了,他習慣逃避,一遇到痛苦的事情就會塞到我這裡。
要不然,你以為他怎麼會若無其事地和你在一起這麼久?
因為痛苦,全部到我這裡了啊。”
說到這,決再次拿起那碗黏糊糊、吐着泡泡的黑色藥湯,沒有表情地,塞到陳簇嘴裡。
陳簇的嘴剛才因為驚訝而微微張開,沒有防備,突然被塞了味道聞起來稀奇古怪,像是抽水馬桶一樣臭的藥,剛一進口,就生理性犯惡心一股腦兒全吐了出來。
她無法騰出手去擦嘴,眼睜睜看着黑黃的汁水滴到潔白的領口上。
完了,全完了…任職演講的時間早就過去。
決心疼地看着地面被陳簇浪費的藥湯。
在他眼裡,陳簇現在恐怕還沒有他精心熬制的藥湯來得精貴。
有了第一次喂藥的教訓,陳簇緊緊閉着嘴巴不松,本以為這樣他就沒了辦法,卻不想,“崔書惟”狠厲地掐住她的脖子,用蠻力逼迫她張嘴。
陳簇被迫咕噜咕噜喝了幾大口,心頭的煎熬被拉到無限漫長,無法控制地,對面前這張熟悉的臉一點點滋生出細碎的恨意。
如草地上的種子,風吹則生。
誰能想到,昨晚這個人的眼裡還訴說着無盡的愛意,今天見面卻結了層冷硬的冰霜,瘋癫癡狂,根本聽不懂人話。
哦,裡面的人格還換了。
陳簇後知後覺,原來昨晚他是來告别的。
“難道是我強迫崔書惟喜歡我的嗎?如果喜歡我那麼累,就不要喜歡啊。他是不會說分手兩個字?什麼薩多教的蠱,我聽都沒聽過!
崔書惟不會脆弱得因為這個原因縮在烏龜王八殼裡不敢出來吧?我不要跟你對話,我要當面跟他說!”
陳簇的腦中像有一根弦崩斷,在極度焦躁的情況下,她隻想任由心中怒火狂燒。
“真是理直氣壯的壞女人啊。”決壓住陳簇的肩,讓她後背撞上牆,毫無退路。幽冷的眸子盯住她,勾起唇角。
“和我這個壞男人相互折磨還真是挺有發展前景呢。
不過可惜,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還沒那麼重要,我能出來,不全是因為你。”
陳簇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既然如此,可以把我放了吧,嗯?”
這時,決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驚訝地捂住嘴巴。
“對了,你今天還要上台演講,該死,我怎麼把這忘了。”
“不用你假惺惺,先把我放了!”
決的眼神裡閃過一絲狡黠,手指輕觸陳簇的臉頰:“不急。”
他拿起桌上的遙控器向半空中一摁,緊接着,一塊屏幕發出藍光,照亮空氣中的浮塵,好巧不巧,視頻裡正上演着陳簇期待已久的任職演講。
“呐呐,主角換人了。”
陳簇輕笑,眼神徹底冰冷下來:“是啊,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