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重新轉向昨晚。
和崔書惟分開後,陳簇根據系統給出的路線回到家。
她打開客廳的大燈,撲到嫩黃色的懶人沙發上深陷不起,乳白色的窗簾被晚風吹起,帶來一陣好聞的花香。
陳母在茶幾上留下一張紙條,告訴她自己要去榕城出差一周。
陳簇将手壓在後腦勺上,看着天花闆。和崔書惟相處的場景仍曆曆在目,看上去冷冰冰不容易接近的一個人,卻意外簡單,對她這個半路碰到的陌生人都能叽哩咕噜說一大堆,不設心防。
是該笑他傻呢,還是呆呢。
注視着她,總是異常明亮的眼睛。
兩個人一起走路時,有意無意相觸碰到的手臂。
明明隻是第一次見面……記憶卻鮮明到好像以後的每個下雨天都能想到他。
他說想帶自己去他的秘密基地,是為什麼呢?
陳簇自認是一個比較敏感的人,她能感知到崔書惟好像在自己身上投射了一份強烈到莫名的感情,沉重,負擔,讓她兀得産生了想要逃跑的沖動。
因為從無查起,所以不知所措。
因為未知,所以恐懼。
“如果我選擇了接受。”一想到這,陳簇晃了晃頭,不做他想。不管怎樣,“拒絕”這個選項都是她當時内心最真實的反應。
可是,她還是有點放心不下崔書惟。
一、二、三。
一個鯉魚打挺,陳簇從沙發上彈起,迅速抓起桌上的鑰匙,朝門口沖去。
門外,一輛小巧的電瓶車安靜地停在那裡,随時待命。陳簇動作敏捷地跨上車座,手腕一擰,一陣風似的出發了。
“系統君,把崔書惟的路線圖放出來。”陳簇緊盯着前方的道路,夜風呼嘯,吹亂了她的頭發。
「好的宿主」
一塊大屏憑空出現。
陳簇皺眉,看着表示崔書惟的紅色小圓點在附近公園的位置不斷跳動。
果然,他沒有回家。
加大馬力,朝着定位的方向全速前進,陳簇沒有絲毫猶豫。
幾分鐘後,陳簇出現在這個偏僻的公園。
因為公園道路狹窄曲折,不方便把電瓶車開進去,她将車停在入口處,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小心地走了進去。
在系統給出的路線圖上,崔書惟已經很久沒有移動位置。陳簇祈禱着他最好不要出什麼幺蛾子,撥開擋在前方的樹枝,她感覺到腳下的路越走越繞,如果沒有系統的導航,隻怕要迷路。
這時,手機照亮的前方,出現了一道黃色警戒線。
而路線圖跳動的紅點又在告訴陳簇,崔書惟就在警戒線裡面。
陳簇咬牙,心一橫,跨過了這道警戒線,随後一條直指湖心的木棧道出現在她眼前。
月華如練,長是人千裡。
視線那頭,崔書惟獨坐在靠近湖面的棧道一端,身影在夜色的掩映下顯得尤為孤寂與單薄。
陳簇發誓,這絕對是她此生跑過最快的速度。看着那人的頭如小雞點地,懸崖上晃晃悠悠的石塊,陳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裡。
她拼勁全力地向他跑過去。
“噗通”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掉湖裡了。
陳簇喘着粗氣,看向被自己扶住肩膀的崔書惟,他雙眼緊閉,呼吸綿長,似是睡着了。
她動作輕緩地将他的上半身放到棧道上,長呼一口氣。
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陳簇後知後覺背上出了一層冷汗,剛剛的一幕究竟有多讓人心驚肉跳!如果她晚來了一步,那麼等待她的就将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陳簇起身蹲在崔書惟的身側,伸手在他的臉上左右拍打,“醒醒!崔書惟,醒醒。”
崔書惟仿佛做了一場盛大的夢,夢的結尾陳簇的聲音從很遠很遠的虛空中傳來,将他整個人一把從松軟的棉花裡拽起。
他慢慢地睜開眼睛,入目相對的是陳簇臉上複雜的表情,既有擔憂,又有害怕。
他聽到她又問了一句:“你還好嗎?”
這一次他沒有死鴨子嘴硬。
“不好,一點都不好。”
陳簇看見崔書惟眼角挂着淚痕,眼淚跟不值錢似的冒出來,但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像是拼命壓抑着,習慣了沒有聲音。
她将手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說到:“如果難受的話,還是哭出聲吧。”
月光靜靜地籠罩在倆人身上,無言相伴。
崔書惟的手臂依舊遮着眼睛,但那從喉嚨深處湧出的細碎哭音逐漸變得清晰,每一個抽泣,每一陣哽咽都像是在傾訴積壓已久的委屈、迷茫和痛苦,像是一首無人能懂的哀歌。
“我好想回到從前。”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