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陳簇睜大眼睛，回憶起小說中的人物設定，崔書惟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姐姐——崔書桐，她應該就是機車男口中的桐桐姐。

得知想見的人不在家，機車男從喉嚨裡擠出一聲略帶失望的音節——“啊？”

但他很快又打起精神，重新戴上護目鏡，朝崔書惟擺擺手：“那沒事了，改天見。”說罷，摩托引擎聲瞬間從低沉轉為高昂，如同一隻蓄勢待發的猛獸飛奔而去。

看着機車男消失的方向，陳簇咬牙切齒：“可惡，氣氛完全被那小子破壞了啊。”

……

糟糕，一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來了。陳簇一驚，偏頭想去觀察崔書惟的反應，卻發現他正盯着自己看，眼神似探究似審視。陳簇的目光剛好和他相撞，一時間兩個人仿佛玩上了“一二三木頭人”的遊戲，誰也不肯先移開視線。

崔書惟：“突然想吃冰激淋了。”

這麼突然？

陳簇詫異：“可是很冷哎。”

“唔，就是突然想吃了。”他攤開手伸向傘外，“雨停了。”

陳簇這才發現，這場大雨在她沒注意的時候已經悄然停止，環顧四周，原本在亭下躲雨的人們也早已離去，隻剩下她和崔書惟。

說到崔書惟，哎，他人呢？一轉頭的功夫，怎麼就邁着長腿走了兩米遠，而且自己的雨傘還被對方緊緊攥在手裡。

陳簇連忙追了過去：“等等我。”

崔書惟察覺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嘴角微微上揚，他不露痕迹地調整了步伐。

“你衣服上還滴着水呢。現在去吃冰激淋，不回家喝姜茶了？”陳簇真想拆開這位大哥的腦子看看，裡面裝得都是什麼，怎麼一點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聽見女孩絮絮叨叨的關心，崔書惟漠然地想，回家了又怎樣，空曠寂寥的廚房，隻能聽到勺子輕觸瓷質茶盞的聲音。

還不如和她多待一會兒。

這樣想着，他止住腳步，對陳簇發出了邀請：“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我的秘密基地。”

“你…願意嗎？”

面對突如其來的邀約，陳簇睜大雙眸，有些不知所措，這時候她應該答應嗎？

「叮，遇到有好感的第一次見面的陌生男人邀請你去一個地方，你覺得他沒有惡意，這時候應該？」

就在毫無預警的刹那間，一塊巨大的全息透明藍屏蓦然呈現在她面前。兩個醒目的選項在藍屏上跳躍閃爍，被一層柔和的白色光暈包裹着。

“接受” or “拒絕”。

「玩家已觸發可存檔劇情點，請盡快選擇」

陳簇的手指緩緩移動，朝着其中一個輕輕一點，被觸碰到的那個選項瞬間黯淡下來，失去了原本環繞的光芒。

“拒絕。”

「系統将自動存檔」

意識到女生委婉的拒絕之意，崔書惟垂下眼臉，将失落的情緒盡藏眼底。他清楚，他們倆不過是初次相遇，這樣的要求未免有些唐突。

他很想告訴她不要擔心，自己不是壞人，但是壞人會說自己是壞人嗎？

陳簇聽見崔書惟輕描淡寫的“哦”了一聲，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拒絕，放下了今天心上不知道第幾塊的石頭。

他大概就是随口一提吧，陳簇心想，系統君都說這一切是真實存在的了，那我不得小心謹慎一點，畢竟我又不完全了解崔書惟這個人。

就算覺得他不會傷害自己，但是三十六計還是走為上策。

陳簇對着崔書惟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那你快點回家吧，外面風大，再吹下去真要感冒了。”

崔書惟低頭看着面前的女孩，好像随時會化成一隻蝴蝶從自己身邊飛走，抓不住，也留不住。今晚過後她也會像過去那些對他釋放過善意的陌生人一樣，消逝在茫茫人海中。

這是一生隻此一次的緣分。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如同潮水般向他席卷而來，迅速從腳底攀升至胸腔，幾欲将其淹沒，周遭的一切在他的感知中逐漸褪色、淡出，最終化為背景裡的微弱低語，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

同時内心深處的一個聲音卻越發清晰，“你是多餘的，不管走到哪裡，你都是被剩下的那一個，沒有人需要你。”像是惡魔在他耳邊不斷低語，殘忍地揭開他心上的舊日陳傷。

他不自覺摸了摸右邊的口袋。

陳簇在一旁雜七雜八地說了很多，說得她口幹舌燥。然而說了好半天也不見對方有什麼反應，她納悶地盯着崔書惟看，這才感覺到不對勁，面前的人眼神空洞而茫然，仿佛失去了焦距。

她吓了一跳，連忙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崔書惟睫毛輕顫，回過神來，擰擰眉，看起來疲倦極了。

陳簇擔憂：“你還好嗎？”

“嗯。”

一切好像回到了最初的原點。

陳簇抿抿嘴唇，接過崔書惟手中的傘，看他轉身離去，與夜色交融。

*

崔書惟從右口袋裡取出小玻璃瓶，倒出幾粒藥片送入口中，喉結上下滾動，苦澀的味道在嘴裡蔓延開來。

“啊，你看！這裡有一塊硬币。”陳簇喜滋滋的聲音在他腦中揮之不去。

兩個人離開公交站台的時候，陳簇蹲下來系鞋帶，意外發現在她跟前的井蓋上躺着枚一元硬币。她興奮地舉着硬币揮舞，然後像小狗似的在井蓋邊上四處打轉，說要看看還有沒有被她遺漏的硬币。

崔書惟好笑地看着她。

卻不想，下一秒她爆發出驚喜的歡呼，“崔書惟啊啊，我今晚好像被幸運女神眷顧了。”竟真讓她發現了第二枚一元硬币。

他也注意到她很自然地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喏，我把今晚的好運送給你了。”兩枚硬币攤在她的手心裡。

他當時回答：“一人一個。”

此時，崔書惟手裡攥着那一枚硬币，來到一處僻靜的公園角落。

由于此處安全考量不足，相關部門已暫時封閉了這條通往湖心的木棧道。然而，他卻置若罔聞，徑直跨過警示線，靜靜地坐在那未設防護的木棧道邊緣。

黑黢黢的水面，看起來深不見底，而他與湖水僅一線之隔。

不覺間，濃厚的睡意悄無聲息地席卷而來，崔書惟仿佛置身于一團棉花上，他渴望徹底陷入這一片柔軟，無法抗拒地放松了支撐在棧道邊緣的手臂。刹那間，上半身順着慣性向前滑去。

“噗通”一聲，在安靜的湖面上響起。